清晨,是行刑的時間,也是他們艦隊出發的時間。
  狼炘一樣,站在沈崔湘的身側,看著對方的冷眼相向於一切,不知為何莫名的心寒。
  一直都是這樣的不是嗎?為什麼心中突然有些不安?甩掉這種像是被害妄想症般的黑暗思想,狼炘照舊命令著士兵東忙西忙,直到所有東西都準備好後,船才出發。
  從內陸一路駛向港口,航道邊聚集了不少民眾,看到被綁起吊掛的蓋世五俠無不驚愕,議論之聲紛紛響起,沈崔湘只是不理,對於其中一些人針對他的憤怒的眼神完全不予理會。
  反是狼炘看著,覺得有些心痛。
  不該是這樣的。沈崔湘原本並不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們不懂,那些他所經歷過的,是因為那些事,才使的他變成這樣的一個人。
  原本……
  沈崔湘舉起右手,士兵們將大砲的砲口對準了蓋世五俠,填裝砲彈,添上火藥。岸邊的民眾們靜了下來,詭譎的肅穆降臨於河岸邊。
  狼炘看著他揚起殘酷嗜殺的冷笑,手揮下。
  站在大砲旁的士兵點燃了引信。
  從點燃到發射,似乎經歷了一外漫長的時間。
  眼前的一切像是慢動作般。
  在大砲發射發出砰的巨響同時,砲台也因後作力往後彈,砲彈在空中畫出拋物線社往蓋世五俠的方向,眼中所見他們有人閉上眼睛似是接受了命運的安排,有人仍掙扎著也有人絕望的看著飛像他們的砲彈。
  離他們還有五公尺。四。三。二──
  「砰!!!!」
  「什麼!」沈崔湘和狼炘同時驚呼,看的如兩人清楚的眾士兵從他們的聲音也只聽得出有什麼和計畫的不一樣,不知道是什麼出了問題。
  站在較高處的兩人看的一清二楚;砲彈在還未處及五人時便炸開了,且有什麼東西從前方飛來,估計就是因此碰到砲彈導致提早爆裂。
  是故意的?還是意外?後者怎麼想可能性都微乎其微,畢竟要丟到那個高度,還要剛好打中大砲而沒有擊中五俠,怎麼想都是只有高人才做的到的事。
  有這等實力的,難道是──
  望向物體飛來的方向,在遠方的屋頂上,他們看見了一個龐大的物體,反光之下卻無法看清真面目。狼炘瞇起眼,接著瞠大。
  「吼~呀!」
  發出了有點搞笑的奇妙聲音,那個人的輪廓在眾人習慣逆光視角後清晰了。
  「是那個胖子!」
  「可是不是──」
  「不可能!」
  「這──」
  狼炘聽到了士兵之中響起驚懼之聲,雖然也同樣震驚,卻也同時得顧慮著士氣。
  「不要慌!通通守住位置,不准跑!」作為禁衛軍多年,看著上頭的人如何讓底下的士兵安分不出亂子,狼炘依樣做,士兵間的騷動幾乎是立刻平息了,然卻還是都看著那方向。
  絕不會是借屍還魂或是死者復甦這類超自然的事情。狼炘咬牙。
  是一開始將人炸飛便沒有炸死。
  「阿波!」
  「是阿波!」
  蓋世五俠也發現了,發出了歡喜的叫聲。
  「可惡,竟然……」
  狼炘看相身旁的沈崔湘,只見那人雙手緊抓的木製的欄杆,關節因為過於用力而泛白臉色已經有些扭曲了。
  「你們這些飯桶到底在幹什麼!快射他啊、快射!」
  傾身對著下面的人大吼,士兵才如夢出醒般的開始對著阿波的方向射擊,而那人也不愧對神龍大俠之名,閃避的動作和速度非一般人可以比擬的,即使是他們這些訓練過使用大砲的精準度的士兵也依然射不中他。
  可惡,這樣下去──
  阿波已經離他們的船隻愈來愈近了,從屋頂上一個俐落的前空翻,用他那種體型不該有的敏捷身手爬到了綁著蓋世五俠的地方弄斷了繩子,然後磅的降落在甲板上。
  距離這麼近了就已經不可能用大砲去轟了,所有士兵一有了這樣的認知立刻扔下手邊的東西拾起劍和拳頭,全往那幾人身上招呼。
  ──被綁久了,身手應該多少有些僵硬吧?衝向蓋世五俠的士兵們想著。
  ──被大砲打飛,理應還有點後遺症吧?劍即將觸及阿波的士兵暗自希望著。
  然事實卻不然。
  身為全中國武術之首的他們,即便是剛剛還遭到綑綁、被大砲炸到不知道哪裡費盡千辛萬苦的趕過來也仍比一群略懂一些武功的士兵要牆上許多倍。
  他們仍然不是對手。
  意識到這點的狼炘很想把他們叫回來,卻無法開口。如果只是他手下的軍隊,他絕不會放任他們就這樣任敵人宰殺。注定會敗的仗,他是不打的。
  然而這支軍隊不是他的,是沈崔湘的。
  所以在對方沒有開口前,任何跑走的人都算是叛逃,只有死亡一途。
  不管是跑走還是留下,他們都沒有生存權了。
  「開砲。」
  狼炘全身狠狠一震,用著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相他身旁那異常冷靜的人。
  剛剛是他聽錯了吧?
  「我說開砲!」
  虛偽的冷靜自持瞬間消失無蹤,沈崔湘歇斯底里的對著他大吼,然而狼炘還是一動也不動。
  此刻,他只感覺到無盡的冰冷由腳底竄上。
  機械式的轉頭看相自己身旁備用的大砲,這是沈崔湘要求他們放在他旁邊的,說是以免有個萬一,需要他親自操刀的話。
  ──原來,指的是這種時刻嗎?
  沒錯,以角度和距離來說,一發轟出去不管是蓋世五俠或是神龍大俠阿波都沒多少活命的可能。
  ──但是那些正和他們奮戰著的士兵,也會一塊陪葬。
  身後乒乒乓乓的聲音不斷,之中夾雜著士兵的哀嚎和奮力一擊的吼叫。
  然而這些,都漸漸在狼炘的世界中淡化、消失。
  眼前只有那個失去了理智的沈崔湘,和他剛剛的命令迴盪在耳邊。
  然後,他冷靜的開口。
  「不要。」
  那個人本就張大的眼睛這時又瞠得更大了。
  「你說什麼?!」
  「我的兄弟們都還在下面!我絕對不會對他們開砲!」
  這是他第一次對他大聲說話,第一次不聽他的命令。
  第一次,心痛到無法自己。
  沈崔湘瞪著他,眼中充塞了血絲,在那之中狼炘看不到任何除了瘋狂以外的東西。
  「那好,我自己來!」
  狼炘還未回過神,有什麼從他的胸口刺入透背而出。
  眼前是沈崔湘放大的臉孔。
  冰冷的感覺從胸口蔓延,他伸手,摸到了劍身,卻無法抓住,更遑論拔出。
  他感覺到自己正從船身上往後翻下,僅剩的一點點理智告訴他等等下面就是河川了。
  要死了。
  他被沈崔湘親手殺死了。
  在閉上眼的前一刻,這樣的認知籠罩了他僅有的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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