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池,據說是只要誠心祈求,便能看見保佑家門的神靈之處。
同時也是木吉每晚必來之地。
池水無論是白晝抑或夜半前來都是那樣的清澈,倒映著天空的模樣,彷彿那裡頭有著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安靜的穿越家後的林子,木吉腳上的木屐在有些濕軟的土地上印上一條條的橫印,安靜的沒有任何一點聲音。
無法克制內心的渴望,不斷的來到這池前,跪在岸邊,一點兒也不怕髒了衣服,然後往池底望──
『木吉,你怎麼又來了。』
一聲輕輕的嘆息傳自水底,清楚的迴盪在木吉的耳邊。
「這不是因為想見你嗎。」理所當然的回答著,木吉單純只是開心沒有其他複雜思緒的笑容總讓水底的居民現身與他見面──雖然居民只有一個人、那個人也曾經告訴木吉不要再來了。
紫色的短髮首先露出水面,跟著是無奈的臉龐和深紫繡著花瓣的和服。修長的身影比木吉要更加挺拔,全身卻有種半透明感,就像他所身處的水,能望穿他的身子看到對岸的風景。
水精靈是無法離開水的,因為他們便是水的一部份。
他嘆氣,看著那個每晚每晚過來與他相會的男人,心中五味雜陳。不同種族,他們是不可能的。何況對方是這個家族的嫡長子,理應到了差不多的年紀就必須娶妻生子──似乎就是最近的事了。
但是當時看著那小小的孩子難過的蹲在池邊哭泣,自己就是無法狠下心不去理會。以前明明見過這家族中不知多少的人在這哭泣、在這與親密的情人甜言蜜語,自己也可以無動於衷,甚至冷笑著覺得對方肯定是活該才會有如此下場。
為什麼這個人不一樣呢?
為什麼自己在這個人眼中是不一樣的呢?
撇除種族,他並不認為自己有哪裡特別,更不覺得自己有對他特別好之類的。
『你已經快成家了吧?』偶爾也會有些他家族的人路經此處,而他們掛在嘴邊的不外嗨便是那些人類所在意的東西,和自家的下任家主,木吉鐵平。
當然也包括了他近在眼前的婚期。
提到這木吉撇下嘴角,臉龐不似平時開朗且無憂無慮,讓紫原有些後悔提起這個話題。
「那種麻煩的事情……」似乎還想說些什麼,木吉卻沈默了,沒將話題接下去,很快的換過說起自己今天發生的事情,紫原只是靜靜的聽著,吃著木吉為他帶來的人類的食物。
雖然每逢大節這家的人便會準備豐盛的祭品獻給他這個住在水裡的精靈,祈求平安,不過比起那些大魚大肉味道都差不多的料理,他還更喜歡他們民間的小點心之類的,只可惜他們從不進貢那些,紫原也就沒什麼機會吃到。
偶然和木吉提起過一次,從此之後只要木吉來找他一定都會準備可觀數量的點心給他吃,並在他享用的同時和他說些逗趣的事情。
木吉從來都只說些快樂的事,從不說不愉快的。
但紫原是知道的,他手臂上的傷口、眼角的淚痕,要看到這些根本也不需要花費什麼力氣。為什麼不說說自己的委屈呢?木吉經常因為身份的關係被要求很多事情,一件事做錯一點點就會被嚴厲的懲罰。
「吶,我說紫原,水底的世界好玩嗎?」
「……不好玩。」只思考了三秒紫原便給出了答案。那裡沒有好吃的點心,也沒有會陪他說話的木吉,只有死沈沈的池水擺盪,和安靜悠遊的魚兒。
再怎麼美的風景看久了也是會生膩的,何況紫原已經被束縛在這裡不知道多少個千年了。
「能帶我去嗎?」不知為什麼這樣說卻讓木吉更加的興奮,紫原歪頭,然後搖搖頭說道:「人類在水裡是無法呼吸的。」
這樣啊。好可惜。他似乎聽到那人這麼說,頭靠上了他的肩膀。最初紫原是會毫不猶豫的離開,因為自己的肩膀是純粹的水,靠上來只會讓木吉弄得濕答答的。不過在對方鍥而不捨的一直盧他好多天后最後他還是屈服了。
明明可以完全不理他的。
「對了,如果把紫原你裝進一個罐子,可以帶著走嗎?」
聽到對方天真的話語紫原抬起了單邊的眉,哼聲道:「傻了嗎?我的靈魂是綁定於這池上,不可能離開的。」沒錯,無論如何都離不開。
「是喔。」聽不出明顯的失望之類的,讓紫原有些不知所措,想著是不是對方不開心了?但是看木吉的側臉也不像是,複雜的情感教他讀不透。
人類的感情比起他們精靈妖怪的要複雜許多,簡單的愛與恨多數的人類其實都已經無法擁有。
「我該走了。」今晚木吉走得特別快,也不知道是不是紫原的錯覺,好像笑得也比平時燦爛?可是看起來有種違和感,就像是……正努力用笑容隱藏著什麼似的。
「回去小心。」紫原只能從岸邊默默的看著對方離去,轉身時那從木吉眼角滑下的淚他看到了,卻什麼都做不了。
只能觀望著,一如過往所做的那般。
後來的幾日,木吉都沒有出現在他面前。只能從路經的僕人們三言兩語中得知對方現正被深鎖於那木製的豪宅之中準備著即將到來的婚禮,據說因為不從被父親嚴打了一頓。
真是笨蛋。乖乖聽話不就好了。紫原的拳頭握緊,他心底是清楚對方有多麼不想結婚的。沒有愛、沒有真心的承諾,只是為了利益或是家族的面子才必須完結這樁婚姻。
所以才會反抗的吧?他知道,卻希望對方不要給自己那麼多苦頭吃。
有時放棄原則也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手段不是嗎?
這樣對方不會有機會再與他見面了吧?是自己想要的結局沒錯,卻不是以自己想要的方式達成。心中的矛盾教紫原難得的苦笑,身邊的池水也隨著他心境的轉折而轉涼,人們只覺怪異,明明節氣尚未至隆冬,怎麼池水已有結冰之勢?
現任家主,即木吉的木親倒是漂亮的解釋成家中風水不興,這下木吉結婚正好可以沖沖喜氣,好個一石二鳥。
木吉在旁只是愣愣的聽著,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去找他,要去找紫原。
最後在大婚前一日,木吉想辦法偷偷的溜出來。
到了池邊,那澄澈的池水果真冒著寒氣,雖然沒有結冰溫度卻也低得讓一般人根本不想靠近。
「紫原,你在的吧?」木吉對著死寂的水面呼喚,卻沒有立即的得到回應。不死心的,他一次又一次的叫了,對方卻遲遲沒有任何表示,讓木吉不禁心慌了。
「連你也拋棄我了嗎。」臉露苦笑,家中的人沒有一個是真正的關心他的,唯一在意他自身感受的奶奶也已在幾年前過世了,長被指會想著要怎麼利用他,平輩只打算著該怎麼把他從一家之主的位置上拉下。
唯有紫原,這個和他們家族沒有瓜葛的人才是一直對他好的。
「吶,敦,我跟你說喔,我有把我喜歡你的事情告訴我父親。」可想而知的被毒打了一頓,並且狠狠的威脅著不准他再有這種不入流的思想。
「他沒同意,可是除了你之外我不要別人。」淒苦一笑,接著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開始一步步往池水中踏。說也奇怪,明明只是家後方的一座池子,卻比多數的要更大更深,據說這也是炫耀家財的手段之一。
「所以,我來了喔。」
對方還是沒有回應,木吉沒在意,他知道對方一定有聽到,可能就在他旁邊看著他,在想不知道他的決心到底夠不夠?或者直到此刻,仍搞不懂他到底想幹嘛。
如果是那樣,那麼……他馬上就會知道了。
池水緩緩滲透了他及踝的和服衣擺,木吉依舊往前走著,直到水淹沒了他的整個身子也仍未停下。
『你到底要幹什麼!』爆怒的聲音從水底傳出,接著自己面前幻化出了紫原的身影,看那表情果然是很憤怒呢。
「啊,你出現了。」木吉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毫不顧忌的直接摟住了紫原的脖子。
「幹嘛!」意識到木吉可能是要自殺的紫原在最後一秒現身了,想阻止對方愚蠢的行為,卻被他眼底的哀傷和深情震懾住了。
「紫原,讓我跟你在一起好不好?」
他感覺到了木吉的手在發抖,眼眶中其實也打轉著淚水,只要紫原一回絕恐怕就要潰堤的吧?
笨蛋……這樣怎麼也不可能說不的啊。
後有傳言,木吉一門的少主在大婚前夕因風寒病死。
辦理喪禮時沒有見到其屍骨,具傳是因為受了風寒後其容貌其醜無比,見了睡夢中必有惡鬼纏身。
而木吉一門家後邊的池子似乎就是肇事的主因,風水師看過後直說這地方不宜留水,應儘速填平才是。
但只要有人一動那念頭,隔天必定家遭噩耗,就是木吉本家之人亦同。
此池從此更名為,妖池。
據說只要接近此地,便會被其中兩位俊美的水妖蠱惑,從此不願離開直至於此因周遭奇異的低溫而凍死。
只有一人活著回來過,那人曾是木吉身旁忠心的男僕,不過他說的話只被眾人當成是胡言亂語,尤其關於他說的「其中一個水妖長的極其像木吉鐵平少爺」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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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打這麼長的短篇了wwww
原本今天要發賀文,但是打不完(淚
沒寫過的CP+肉肉果然難產(遠目
不過會生出來的!(握拳)只是需要時間(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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