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里斯出生的時候就有雙粉紅色的瞳眸,等過了幾天後,開始長出白色髮絲,他的家人終於確定他真的是白子。
他的父母屬於上流社會人士,他們無法想像未來的日子裡,必須照顧這個異於常人的孩子。他們的孩子必須比誰都優秀,他不需要也不能夠遭人憐憫。
當時他的母親還年輕,兩人商量過後,認為再次懷孕的機率很高,於是毅然決然將他拋棄於孤兒院門口。
艾里斯會知道父母的身份,是因為他的五官與父親十分相似,雖然瞳色和髮色完全不同,可一旦掩去這些,任何人都會覺得他們相像。
而會知道他們拋棄他的理由,則是他的生母一次造訪孤兒院時,恰好碰上了。
原來在那之後,兩人就再也沒有孩子,艾里斯的母親被診斷出不孕,懊喪的她認定那是因為她的第一胎是極為不詳的白子,這趟到孤兒院……她並未說明,但從她歇斯底里的行徑和被丈夫帶走時眼中的怨恨,被她抓傷了手臂的艾里斯並不難想像她的目的為何。
可能,是想殺了他吧。
孤兒院的修女只和他說,人生是自己的,不需要在意他人的想法。
但人是活在他人的想法中的。沒有人可以脫離他人而活。
別人同情和鄙視的眼神他並未少見,學校裡,公車上,連孤兒院中也有不少人討厭他,就因為他和其他人「不一樣」。
順利考上大學後,他向學校申請了助學貸款,靠著之前存的獎學金租了在學校附近一間相當便宜的套房,房東似乎只是房子空著想說不出租白不出租才讓學生住進去的,主要收入並不在此。
因為希望未來能靠自己活下去,他讀了餐飲相關科系,能夠掌握自己的三餐,就能夠減少和外人互動。
常有人自認為很貼心地問他,當白子很辛苦吧?
事實上,如果他們就裝作沒發現他是白子,他會過得更加自在。
「夏丁,湯匙要這樣拿。」把緊抓著湯匙柄,拳頭握緊的夏丁的手掰開,艾里斯幫他矯正了姿勢,然後慢慢陪著他吃。夏丁的身上圍著寶藍色的圍兜兜,從湯匙或嘴巴裡滑出來的食物都落在上面。
那是前幾天他們出門採買時順道買回來的。原本夏丁都是以狐狸的形態在地上,從碗裡面吃。不過夏丁在被訓練用雙腳走路後,對於人形能做的事似乎產生了好奇心,當艾里斯注意到的時候對方已經變成了人類樣,在用雙手抓著食物吃,把那一塊地板弄得髒呼呼的。
「殺丁。」夏丁在一口與一口間口齒不清地說。
他已經進入了嬰兒像鸚鵡的時期,聽久了的詞會跟著一起重複,不過發音有點奇怪,夏丁會唸成殺丁,艾里斯會變阿里施,讓他的監護人很是無奈,不過知道這需要時間。
今天艾里斯和夏丁預計去在他們居住處附近的一間店,名叫宇宙萬事屋,似乎什麼都有,什麼都賣,和地球的雜貨店挺類似的,只是販賣商品包羅萬象,各種想像不到的東西也能在那裡買到。
艾里斯想看看那邊能不能找到一些地球的東西。
在陌生的地方生活,也不知道會待上多久,但是他已經有位長遠打算的心理準備了。
在原生的地方,他沒有什麼放不下的。也或許只是他放棄得太快,放手得太乾脆,對於學位,對於人生,對於很多事情都是。
但是在這裡,在B612,他還有夏丁要照顧,至少在對方成年之前,他是不會離開這裡的。
出門時夏丁還是習慣以狐狸形態行動,艾里斯叮囑過他不要再隨便變身之後,便抱著他出去了。
宇宙萬事屋離他們住的地方不算遠,步行十分鐘就到了。店裡的光線略暗,陳舊的門鈴在他們推門而入時發出了微弱的叮鈴聲,門在身後輕輕闔上。
「夏丁,別闖禍。」艾里斯讓夏丁自己走,自己在一旁一邊看東西,一邊分神注意他。
夏丁嗚嗚了幾聲,接著一溜煙地往店裡頭竄,艾里斯一驚,一下沒跟上,只能趕緊追上,心中祈禱著夏丁不要撞壞什麼東西。
店面看起來小小的,裡頭的空間卻挺大的,而且不止櫃子上,連地上和天花板上都或掛或疊著稀奇古怪的物品,艾里斯如果沒有看錯,還有像是大型蟒蛇一類的褪下的蛇皮。
真的什麼都有啊……兀自感嘆著,艾里斯就聽到前面傳來兩個人的聲音,一男一女,似乎在說很嚴肅的事情。
「該怎麼辦呢?該怎麼辦……」女人聽上去有點年紀,聲音儘管有些慌張卻帶著難以掩蓋的威嚴,讓艾里斯腦海中立刻就勾勒出一個表情嚴肅,戴著眼鏡梳著包頭的中年女子。
「女士,沒有再更具體的內容了嗎?」問她話的是一名男子,艾里斯聽不出年紀,只覺得應該三四十左右。
「目前是沒了呢……哎呀呀……」
「依照目前的狀況,附近的星球監視系統皆顯示這一帶並沒有任何不明人士到訪過。」接著有紙張被翻動的聲音,從先前的片段對話艾里斯猜測他是名員警。
難道這裡發生了竊案?艾里斯皺眉,直覺認定一定是麻煩的事情。
「我想,單憑這一點應該不是隨機起興的竊賊所犯的。女士最近有沒有特別奇怪的客人,或是周遭的親朋好友有什麼異狀?」
來了,員警的慣性問話。艾里斯不怎麼看電視劇,但小說看得不少。但是喜歡看,不代表希望被捲入。
女士良久沒有出聲。
「沒有,仔細回想了一下還是想不到有什麼人。」她聽上去十分懊惱,感覺是名平日裡嚴以律己的人。
「啊啦真是麻煩啊可是誰會去偷這種東西呢?」
「您說對象物件是古董花瓶對吧?」古董花瓶?
「是,還是地球特有的青花瓷,要是真的丟了可真的賠不起……警長大人拜託了,請務必要找到他的下落。」
青花瓷……
這東西艾里斯聽過。是一種白地藍花的瓷器,是中國非常出名,具有代表性的一種藝術作品。
雖然在地球挺常見的,不過在外星球大概很難見上一個吧。話說回來,在地球好像也不是多便宜的東西……艾里斯愈發體認到青花瓷在B612的價值。
「不用擔心女士,不管是什麼犯罪,都不可能逃得過我的法眼。」男人聽上去自信滿滿,接著是沉重的腳步聲,艾里斯屏息,不過腳步是從他旁邊的走道走過去的,讓他鬆了口氣。
正放下心,右手邊就傳來幾聲拗拗似幼犬的叫聲,不過艾里斯知道那是他家的狐狸,比較奇怪的是夏丁的聲音帶有奇特的回聲,就像是在樓梯間說話的感覺,只是空間可能更狹小。
循著聲音找過去,艾里斯看到夏丁半個身體掛在一個花瓶的外面,另半個鑽進了花瓶中,不知道是卡住了還是在探索。
花瓶的外面纏了幾圈蛇皮,艾里斯看不出是刻意纏上去的或是不小心落在上頭的,他的第一個念頭是要在店主人發現之前把夏丁從花瓶裡拉出來。
「夏丁,出來。」他嘗試著叫對方,得到的是尾巴搖兩下,然後幾聲可憐的嗚嗚聲。很好,卡住了是吧。
艾里斯嘆氣,蹲下去看狀況。看起來夏丁是在想鑽出來的時候兩隻前腳和脖子卡住了,艾里斯想了一下,先把夏丁半個身體往裡頭壓進去了些,無視對方害怕的叫聲把其中一隻前腳拉出來,再拉出另一隻,最後把頭拔出來。
「嗚嗚嗚……」夏丁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艾里斯覺得應該處罰下對方,但是念在他剛剛才受驚了,只是安慰性地拍拍他的頭,讓小傢伙窩在懷中。
說起來,這個花瓶……
白地藍花,細頸寬身,圖案帶有中國色彩……
最後艾里斯什麼也沒買,把花瓶放在了個顯眼的地方就離開了。
他並不希望被誤會是拿了青花瓷的小偷,讓店主人自己找到,應該是比較好的結果。
經過剛剛那一事,夏丁到現在還心有餘悸,小小的狐身縮在他懷中,心跳得比平時還快。
看樣子,還有很多事要教他。艾里斯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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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從小就是個被父母放棄的孩子,也是被老師被同儕拋棄(孩子視角)的人,
所以已經習慣了不去抓緊身邊的東西
但是夏丁只有艾里斯,所以會緊緊抓住的--直到夏丁自己想離去
屆時,也會乾脆地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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