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蛀書蟲雖然名中有個「書」字,卻並非只會蛀蝕傳統意義上的書本。
在被綁架到囻過後,九號和系氏便明白此事了。
不過美當碰到這種特殊情況時,還是不免令人心中嗑噔一聲。
因為他們將要面對的,或許是完全不遵循一般惡夢規則的非常態。
但話說回來,惡夢本身便是相當不尋常的存在,若當真是「夢」,那碰到什麼都不奇怪。
熟悉的失重感後視野逐漸明朗,然而說明朗,能見度也沒多上幾分,雙腳踩到地面的感覺也並不如何堅實,彷彿流體似的但沒有鞋子濕掉的感覺。
而當系氏大著膽子彎身去摸時,發覺流過五指的果然不是液體,比較像是一顆顆形狀不規則的小石子。
「是字。」
由於周遭光線昏暗,系氏直到循聲望去,才發現搭檔近在身邊。
會拆散人的惡夢無疑是比較棘手的,發現一起進來的人就在眼前讓系氏放心不少。
接著他的腦袋才成功接收到對方剛剛說的話。
「字?」
他抓住了一個本以為是石頭的「字」,用雙手並靠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微光進行辨識。
B……break?
系氏才剛解讀完,字就突然在他手中崩解,訝異一瞬間襲上心頭而四周也隨之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以紅髮帽匠為圓心的地面出現了巨大的開口,兩人面對意料之外的劇變都沒能即時做出反應,人就這麼往看不出底的蒼白墜落。
而在視野清晰後,系氏才看出他們周遭充滿了字。不只是腳下,原先遮蔽天空、充斥著身遭的灰暗全是一個個字一行行一段段組成的黑幕,但內容是什麼他看不清──因為他正以自由落體的方式在惡夢中下墜啊啊啊──
「嘖。」如果九號是系氏,很可能想也不想地就跟著跳下去。但是他沒有,反而是頭一轉,腳步移動,積極地去抓住身邊每一個字。
由剛剛的變化,他判斷惡夢的基本架構脫離不了「字」,既然如此,那要免除系氏於無止盡地往下摔或摔得粉身碎骨的命運,從身旁的字下手是最直接有效的。
但不能是隨便一個字,必須是動詞或名詞。
The、I、you、told、never……連續試了幾次,但看上去都不是派得上用場的字。眼見搭檔離自己愈來愈遠,心中轉的無力和惱怒令人不安,可除此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手段了。
Heart?
掌心攤開後立即握緊,代表著「心」的英文單字立刻化為碎沫飛散,猶如墨水般飄開的液狀物驀地朝上往兩方劃出拋物線,下墜的同時再次往中間靠近,在幾不可見的遠方交會。
而原本漸小的紅點也不再移動了,九號似乎還聽到了一聲隱約的「唉呦」。
連他自己也沒察覺到地鬆了口氣,此時他才有餘裕去仔細觀察「字籠」之外的一切。
在附近他看到了好幾個球形的字籠,不過說球形,形狀事實上不斷地在改變,但大致是偏圓而非有稜有角。
字籠之間都有大約一行的字相連,他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移動著,在不同的字球之間流動,串連成一線有些像聖誕節的七彩燈泡,只是全都是黑白的。
除此之外,空間中偶爾也會有類似屏幕的東西閃現,畫面中有時是男性,有時是女性,有時是像明信片上會出現的風景。
九號撈過字「a」,捏碎。
在他前方閃過一個畫面,是一名女性捧著心,聲嘶力竭地無聲吶喊。
「On」──同一名女性,這次穿著黑色皮衣走在漆黑的大道上。
「Now」──逆光而立的女人,眼神透露著真誠懇求。
若九號推斷無誤,字不僅關係到空間結構,還與眼前的這些畫面有直接關係。
正思考著該如何去和系氏會合時,由下方傳來隆隆之聲,被空曠的空間不斷放大造成回音,愈來愈大像有什麼巨大的東西快速移動著。
答案在下一瞬間揭曉了。
「哇啊啊!」
在看似是摩天大樓的墨色建築上,系氏以難看的姿勢趴伏於上頭。而摩天大樓正相當迅速地拉高,直到差不多與九號的位置同高。
「呼、呼……總算到這了,真刺激啊。」確定大樓不再成長後,系氏才小心翼翼地起身跳過彼此之間的鴻溝,看向搭檔解釋道:「捏爆那些字好像就會引發事件,所以剛剛就亂試了一下,看起來大概是一棟高樓大廈?」
事件……雖然思考角度略有不同,不過對方倒也有和他差不多的發現。
「說不定那隻臭蟲也得靠這樣找出來,你覺得呢?」
「……有可能。」
系氏的猜測不無道理,蛀書蟲經常會將自身藏在惡夢的深處,九號也有想到這種可能。不過這樣就會有些麻煩了,因為不知道什麼關鍵字才能誘使他出現。
Bug?Book?Rabbit?這些是理所當然躍然魚腦裡的,但另一個問題又浮現了:這本歌詞本會有這些字嗎?
九號或許博學,但流行音樂並不在過去御用音樂教師會教授的範圍,而她本人也從未對此特別進行學習,更沒有太多興趣。
如此一來只能──
「欸九號,從這跳到那,能不能安全著陸啊?」
打斷他思緒的傢伙用手指指向下方不遠處的另一個球形字籠。
那是九號先前要找系氏時考慮過的方案,若落地時滾地減少衝擊,或許能安全著陸。
系氏不管怎麼說也算是頗有資歷的帽匠,能做出這樣的判斷也不是那麼讓人意外。
不過,有意義嗎?若這本書中就是沒有相關字眼,那在哪都是一樣吧,盲目地尋找只會浪費寶貴的時間。
正打算和對方這麼說,九號才一轉頭眼前呼嘯而過一抹紅色的殘影──助跑後一躍而下,陷入了目標字籠中。
系氏滾了幾圈後停下,順利著陸沒有直接穿過去讓他鬆了口氣,起身後朝不遠方的九號招手示意,便著手研究起周遭的字流。
如果是專輯,他可不知道有沒有可用的字詞。
但沒記錯的話,這是這位歌手歷年唱過的歌曲合輯的歌詞本,運氣好的話很快……
看似雜亂無章的字海實際上是由一句句歌詞串接而成,只要知道字籠是哪首歌,就知道有沒有派的上用場的字了。
I、girl、world……幾個字間系氏已經知道至哪首歌了,也知道能找到想要的字了。
一般的歌、其他的歌手,他或許不會注意歌詞,只會注意旋律。但這位歌手有幾首歌是他特別中意的,以致於其他歌他也跟著注意了。
再次一撈──「dream」。
青年捏字的動作絲毫不見遲疑。
隨著夢碎,周遭猶如颶風的狂風剎時大作,字像是小型炸彈盡數炸裂飛舞,下意識抬手遮臉的系氏仍不免吃到了一點──油墨,在口中留下了淡淡檀木香。
無聲爆炸的微小衝擊經數量的疊加亦相當可觀,倒飛出去的系氏沒感覺到萬有引力的吸引,顯然改變也包含了這點。
但重要的是,蛀書蟲呢?
紛飛的墨水嚴重影響到了視覺,尤其是原先聳立的墨製大廈一併炸開,使他連九號都看不見。
而張嘴呼喊的話,恐怕只會吃進一嘴墨。
此刻他倒是有些羨慕戴著防毒面具的九號,至少就沒了這層煩惱。
正自想著,眼前突然飛過一絲螢綠,系氏想也不想伸手就去抓。覺得好像抓到什麼,欣喜不過在心中冒頭手指卻突地一痛,手一鬆,那個顏色鮮豔的蟲子就這麼從指縫間溜走。
「往哪──」話說到一半他就後悔了,緊閉上嘴後他努力地要追上罪魁禍首。
然而在無重力狀態下,他根本有力無處發,拼命移動雙腿、划動雙臂只是徒勞。
只見蛀書蟲愈跑愈遠,系氏也忍不住著急起來──
砰砰。
槍聲伴隨著射穿肉體的聲響,敲響了惡夢結束的鐘聲。
混亂的黑色漩渦停止了,他們也重新站到了似乎是地面的實地上。
九號正朝他走來,臉上的面具滿是墨水,系氏自己恐怕也好看不到哪去。
他忘了,還有這麼可靠的搭檔。
就算自己追不上,無法開槍,還有另一個人能補上他的漏洞。
男人停在他面前,抬手,面具被拿下了,露出一雙陰鶩的藍眸。
生氣了。繃緊的唇線和眉頭都傳達著與雙眼同樣的訊息。
原因他大概也知道。
「抱歉。」
系氏知道,跳下去的那一刻,他是衝動的。
但要他和九號一樣,謹慎思考後再做出行動,他辦不到。
因為他本來就不是那樣的人。
所以也無法承諾自己以後不會亂來。
而九號也明白。
對於系氏的道歉,他沒有什麼反應,因為他知道,就算系氏說不會再這麼做了,下次也依然會亂來。
他的搭檔一直都是如此,猶如那張狂的髮色、職業的名字般瘋癲。
因為他是系氏。
只是,九號依然會擔心。
眼前的火紅驀地湊近,在九號毫無準備時一雙手將他緊緊抱住。
那是屬於系氏的溫暖。
「讓你擔心了。」
而在片刻後,有人用力地回應了他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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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出現的那首參考:〈Demi Lovato - This is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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