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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不是

 

很久沒寫過的人物,如果點進來看看的人不需要看過之前的文也沒關係!

就像很多其他原創的人物,席蘿也只是其中一個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席蘿習慣聽到「不是」兩個字。

可能是長大後,在剛成年以為自己已經懂得不算少時;可能是讀的書從小說為主,逐漸混入了哲學和自我探索類書時;可能是讀大學前,一直住在家中的那段日子。

說不上確切的時間點,但在某個時候開始,席蘿已經習慣聽到「不是」兩個字。

 

 

 

「為什麼這麼說呢?」

身穿白袍的女人坐在她對面,溫言熟稔,席蘿卻是低著頭看著同樣熟悉的白磚。

大概高中或大學左右,她開始見眼前的女人。

老實說她也不知道諮商到底有沒有用,跳過精神科直接諮商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主意。

但是席蘿沒有選擇。

女人的問題席蘿隔了一陣才會答。

「每次詢問我媽的想法,她的回答都是不是。」

或許這有一點誇飾。

「我舉例給你聽。」

 

 

 

「我最近看了一本書,叫做《高敏感族自在心法》。」

那天的事歷歷在目。席蘿開口時總是小心,總是琢磨著適合的時機提起醞釀多日的話題。

「是喔?」詳細母親說了什麼不是那麼清楚,但席蘿記得她的語氣,話裡的大意:「是因為你弟嗎?」

「不算是,是看到別人推薦的。」席蘿盡量放輕語氣,不想表現得太過在意。「我看一看之後覺得我可能是高敏感族。」

弟弟不在家的日子裡,做家事的都是席蘿,就像席蘿上大學時,弟弟是負責做家事的人。她洗著碗,背對著後頭嗑瓜子滑手機的母親,廚房和客廳灑著亮白的燈光,因為之前買錯燈泡了。

席蘿想和母親分享她對自己更深一層的了解。自我探索有時可怕,可有時也讓人興奮,而想和母親分享是很自然的事情。

「你不是吧。」

母親頭也不抬,依然嗑著瓜子。

「你弟跟我才是,你不是。」

 

 

 

「你有試著跟她解釋嗎?」

「解釋了,沒有用。」

在母親的認知裡,席蘿是再正常不過的人。席蘿不可能是高敏感族,因為她和母親及弟弟不同。

後來席蘿把書二手賣掉了,也沒有再提這件事。

她不是。

 

 

 

時間回到更久之前。

那是許多記憶拼湊而成的集合體,因為發生過好多次,有時是因為席蘿和弟弟不乖,有時是因為父親又做了什麼惹母親不開心。

有時席蘿覺得,應該是其他外在壓力讓母親對小孩出氣。

「是你們想跟著我,我才讓你們住這裡。不是我想養你們,知道嗎?」母親常常這麼說,這次是冷靜地說,下次可能是用喊的,「如果你們不乖我就把你們送回你們爸爸那裡。」

母親並不想要他們。席蘿是意外懷上的孩子,弟弟是父親那邊無論如何也想要的男嗣。

他們都不是母親想要的。

 

 

 

「母親有說過愛你們嗎?」

這個問題席蘿也問過自己很多次,用很多不同的說法,些微不同的語句。

「我覺得她愛她自己。我覺得她不是適合當母親的人。」

當然,這不能說是母親的錯。在他們那個年代極少有結婚不生孩子的人,時至今日堅持要生男的家庭也還是不少。

母親不適合當母親,並不是母親的錯。

但席蘿無法肯定母親愛自己,也不是席蘿的錯。

席蘿不知道能不能將對方完全視為母親,也不應該是席蘿的錯吧?

在席蘿對此麻木之前,她已先傷得千瘡百孔。很久以後母親有說過愛他們,席蘿卻無法相信。

 

 

 

忘記是發生在什麼時間點,可能是讀大學時,可能是畢業後。

「我說不定有憂鬱症。」

席蘿不是很確定,因為她沒有真正去看過身心科。她其實也還不確定要不要去看。

這樣想來,那時候應該是高中吧。因為席蘿記得那時她還想著,沒有零用錢的話只能靠母親付錢讓她去。

網路上和健教課老師提供的憂鬱症量表最多最多只能當作是參考,這點老師說過、網路上有寫、席蘿也心知肚明。

所以她說說不定,因為她不知道。

「我覺得你不是。」

但她知道母親曾有憂鬱症。

「你不像憂鬱症患者。憂鬱症是像我之前那樣,你只是做憂鬱症量表,那個不是真正的判定依據。」

母親說的話席蘿並不是不知道。正是因為知道,她才……

「我知道啊。」席蘿點頭,因為說那些也沒有用。她看著桌上殘著液體的塑膠杯,眼角餘光帶上了從頭到尾沒有抬頭過的母親。「我只是覺得有可能。」

母親的手指滑過手機螢幕。

「你不是。」

 

 

 

「那你現在會想去嗎?你現在有在賺錢了,也有時間可以自己去了。」

……不想。」

「為什麼?」

席蘿抬頭,看著眼前的自己。

她想她或許從來沒有好好長大,私自思索著這些問題時,答案總讓她自己也覺得幼稚。

然而捫心自問,卻沒有其他回答。

「因為我怕。」

怕醫生也會說她不是。

明明應該開心的事,席蘿卻不想聽到這個答案。

因為那表示她真的不是,表示她母親一直都是對的。

因為席蘿從來沒有看過醫生,內心也總有個聲音告訴她「說不定你真的不是」。

如果她真的都不是,那就表示她只是個過度敏感又悲觀的不成熟的大人了不是嗎?

或許單單產生了這種想法就證明了事實正是如此。

「但如果你沒看過醫生,不就永遠不會知道答案嗎?」

深深吸入的一口氣,緩顫地吐出口,話題說到這裡,每次都讓席蘿有點想笑。

「說不定不知道比較好。」

對外,她總是鼓勵別人和朋友要看醫生,有需要就讓別人幫忙,不管是精神上或實際層面的。但她自己完全辦不到。

既然知道她大概不是,那也就沒必要去了不是嗎?

「但也不是一定要是憂鬱症或其他精神疾病才能去看身心科或做諮商吧?」

咦?

席蘿抬頭,眼前的自己是自己,但同時不是自己。有著同樣的外表,同樣的想法的人,卻說出了讓席蘿意想不到的話語。

這不可能啊。

「或許醫生真的會說你不是。」

「但那並不表示你感受過的挫折和痛苦都不算數,不是嗎?」

愣愣地聽著,愣愣地眨著眼,眼前同樣是席蘿的人卻不是「現在」的席蘿。

再次深深鑽入肺中的氣體,以液體的形式流淌眼眶。

儘管聽了彷彿能說出「這我也知道」,席蘿內心明白自己從未想過。

至少,過去和現在的席蘿沒有。

思及此,席蘿第一次在這個地方笑了出來。

……嗯。說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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