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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BL】人魚行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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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花花的海浪沖向岸邊被打散,震耳的浪聲和海灘上吵雜的嬉鬧聲交織成專屬海邊的夏景。吹拂在面上的風還有些寒意,白鈺安與白玨安一夥人不同,身上還穿著一件薄外套,他們則穿著短袖短褲甚至是無袖,還沒脫到剩下泳衣只因為他們還在熱身。

「白大哥,你真的不下水?」站得離他們兄妹最近的男人,顧子易,一邊向後伸展背脊,頭歪向後面沒有參與熱身的白鈺安道。他是新加入的人,好像是白玨安的另一個潛伴,孫千繫工作認識的。看得出來他很想融入,而且可能對白玨安有意,或許是因此而特別「關照」著白鈺安,雖然白鈺安本人覺得完全不必要。

「不用,我幫你們看著東西就好。」他頂多頂多就是腳尖沾水或踏踏浪,潛水啊海泳都不是他特別有興趣的東西。何況他們今天還到了可以跳水的小崖邊,那就更不是白鈺安會做的事了。

「可是──」顧子易的話被看不下去的白玨安打斷,「我哥想幹嘛你不用管,專心熱身。」

一般白玨安不會這麼不客氣地和別人說話,但可能是集合到現在顧子易對她的企圖過於明顯,加之白玨安對潛水和相關活動十分認真,看到有人不專心總想著些五四三的總算受不了了。顧子易被她這麼一說也就乖了,白鈺安內心搖搖頭,不再理會他。

不多時他們一夥快十個人準備完畢,三三兩兩地到陸海交接處準備下水。雖說可以跳水,但他們還是選擇在淺水處先游上一會,等確認個人身體狀況都沒問題後才又溼答答地回到岸上,嘻笑著慢慢爬向選定的跳水點。

「誰先?」孫千繫站在邊緣向後頭幾個人問道。海水從短俏的髮尾滴下,水光讓他全身像抹了油般讓太陽照得反光。強健的肌肉和挺拔的身高使他在一群人中也依然顯眼,外向健談又好親近更導致孫千繫常像是他們非正式的小隊長,就像現在,招呼著他們往前。

「不然就千哥先。」白玨安提議,其他人附和著,孫千繫倒也不推託,做了幾次預備動作後腳尖發力、向下一躍,在空中劃出標準的弧線嘩啦落入了海中。

孫千繫不消片刻就游了上來,熱情地朝上頭的眾人招手,於是他們一個個輪流跳水,初時有的人試著做出典型的標準跳水動作,之後千奇百怪的姿勢層出不窮,逗樂了其他同夥之外也鼓舞著眾人做出不大膽嘗試。

白鈺安蹲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用孫千繫提供的相機給大夥拍照錄影,白玨安的他還會另外用白玨安的手機多拍幾張,至於挑選照片和影片剪輯就交給他們自己之後處理了。

這樣的分工也算行之有年,一起出遊過幾次的人中也有的會顧及照相的角度試著擺出好看的姿勢,他們也不特別打擾白鈺安,他們玩他們的,白鈺安顧包包拍拍照在附近東晃西晃,倒也輕鬆自在。

「白大哥,你也來玩嘛!」

至少之前都是如此的。

壟罩在自己頭上的陰影來自站在白鈺安身後的顧子易,張大著眼的男人渾身滴水,在他腳邊形成了一小灘水。「真的不需要。」白鈺安嘗試好聲好氣,然而顧子易似乎聽不進去,又往白鈺安的方向前進了一步。

不悅倏然躍上心頭,白鈺安再怎麼好脾氣被這樣圍困似的不斷問同一件事也是會煩的,何況兩人此時都相當靠近崖邊,長期訓練出的危機意識讓白鈺安想立刻脫離這樣的境地。

「你就跳跳看嘛!手機什麼的我拿著就好──」顧子易逕自伸手想拿,白鈺安下意識往後半步,腳後跟頓時踩空,讓他立刻收回腳步。「不要鬧了,退後,這樣很危險。」

但是顧子易聽不懂,不但不退後還往前一步,手依然往前伸,碰到了白鈺安。「不會危險啦,這邊也可以跳──」

「不──」

白鈺安似乎聽到下方有人尖叫,然而下墜的途中唯有一個想法格外清晰:

這次,大概不會有人救他。

 

 

 

背部落水的瞬間衝擊和腦後突然的劇痛讓白鈺安痛得張嘴,又鹹又苦的海水湧進口中,在他能闔嘴前硬喝了好幾口。

睜開的眼睛映入模糊的海面,刺痛雙眼的海水令他看不清前方,只知道透著陽光的上方是他應該要去的方向,然而他的雙腳不聽使喚,手感覺在揮動卻舉不到頭上,甚至逐漸在下沉。

不、不行……

可是他的頭愈來愈重、落水時吐出的氣太多、眼前的景色也愈來愈模糊,可以明顯感覺到自己力氣在迅速流失,明明海面就在前方,卻怎麼也搆不到。

以前白鈺安聽過,人在死前總會閃過人生的跑馬燈,那些遺憾的、深刻的、至親的。

此刻他腦中只有滿溢的不甘和害怕,與海水同樣窒息著他,拚命憋著的最後一口氣也幾乎要脫離肺腔,眼前的黑影幢幢,逐漸覆蓋了天上陽光。

明明還有未完成的事,明明和珍約好了……

 

 

 

小時候,白鈺安曾經溺水。

那是他很小很小的事,可能只有十歲左右。

父母難得帶他們去海邊,白玨安又更小了,那時的她泳圈不離身,兩隻胳膊上臂圈套得服服貼貼,漂漂亮亮的桃紅色泳衣的裙襬在水中隨浪搖擺。白鈺安那時穿著路上抓一大把的深藍色泳褲,泳圈或臂圈則一個也沒有。

「不是有上過游泳課?」他父親在出發前這麼說,深深的皺紋中凝結著深深的不耐。「男孩子穿什麼泳圈。」

話雖如此,當時他們還是多在沙灘緣戲水,大人則在不遠處的海灘上乘涼休憩,母親閉眼假寐,父親看著報紙,全把海邊當天然的遊樂場任孩子隨意嬉戲。

那時對於海邊暗流的了解尚不深刻,每年夏季溺斃的人總會有一些,人們也當作偶發不幸的意外,未能想通有些地方就是不該戲水。

當然也不會有人想著下一個可能就是自己身邊的人。

當時的事,白鈺安也記不清楚。只大概有印象前一刻還坐在淺灘上看妹妹踢著腳丫子划水,下一刻沒頂的海浪把他整個人打得七葷八素喝了好多水,手腳並用地亂踢胡划卻怎麼也到不了水面上,無法控制的恐懼同時淹沒了他的理智,想哭叫卻不能張嘴,胸口的壓力愈來愈大直到再也無法忍耐、把口中最後一口氣吐出。

那時他腦中只有一個想法特別清晰:他要死了。

而那是白鈺安失去意識前。

等他再次醒來已經在醫院了。

具體母親說了什麼、父親做了什麼他也不記得了,白玨安也不喜歡提那時的事。他知道腹部的傷似乎就是那次溺水時發生的,不過據醫生的說法載他到院前就已經自行癒合了,只留下一道淺淺、細看似乎泛銀的疤痕。

或許是創傷過度,自此之後白鈺安便不愛下水了。也不到怕水──稍微游泳還是可以,他的父親也不會允許自己的兒子有怕水這麼不男子漢的特質──但如果沒有必要他都不想碰水。

這大抵來說是他溺水的唯一記憶點。

……不對。

那時有人救了他。

靛藍的鱗光、不似一般魚類的身軀──還有,那對直勾勾看著他的雙眼,眼神凜凜和白鈺安的勉為所見不同,只是對上視線就覺得似乎靈魂都被吸引,好像對方眼中只有自己。

怎麼會忘記呢?

 

 

 

到了最後的最後,才想起來當年救自己的人就是珍。

 

 

 

睜眼時,白鈺安很難說是什麼感覺。

他試著伸展身體,全身肌肉卻不聽使喚,想轉動頭部但只有眼球能看向他方,呼吸也很費力。

像是睡了太久一樣卻又不盡相同。

但頭上光影浮動顯然不是他房間、更不是任何他曾經到過的地方。躺著的平面也不是很平,冰涼透著濕氣。

搞不清楚的事情太多,導致他片刻間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那是水聲嗎?

這個認知彷彿突然打開了腦中的某個開關,失去意識前的記憶湧入腦海中:落海、溺水、然後……他,沒有死掉?

不對,那個情況下不可能活下來的吧?但是此刻白鈺安確實還在呼吸、還在思考,那就是……有誰救了他?

但那種情況下,也不可能有人救他吧?

似曾相識的思緒萌生的瞬間,白鈺安打了個顫,猛然竄入腦海中的兒時回憶奇異地與此刻重疊。

那時他也是溺水,那時他也以為不可能獲救,但那時……珍出現了。

難道這一次也是……

旁邊嘩啦的水聲打斷了如白噪音般常規的回音,下一刻珍的臉出現在他上頭。

滴滴答答的海水落在白鈺安動不了的身上,但他們誰都無暇理會,珍和他對上視線的霎那便把他整個人抱到懷中,力道之大幾乎要把白鈺安給抱折了,濕漉漉的髮浸濕了衣裳白鈺安也無條件接受,如果不是他現在動彈不得肯定也會抱住對方。

把珍嚇到了吧。

「咳咳咳、咳咳──」白鈺安想說什麼,劇烈的咳嗽卻阻止他任何說話的企圖,珍拉開了足夠他輕撫白鈺安的背的距離,其中一手還是把他抓得死緊,彷彿深怕一放手白鈺安就會消失似的。

水和少許的唾液一類從口中不受控地咳出,咳乾了之後白鈺安又斷斷續續地小咳一陣才終於能控制自己的呼吸。

……抱歉,嚇到你了。」他的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又刺又痛,剛咳過那麼一下更加乾澀,接著喘了一陣。珍大力搖頭,抓著白鈺安要他先別說話了。

「你差點死了。」

白鈺安全身一震,倏地自腳底發冷。心裡想過一輪和實際聽到別人這麼說還是完全不同的感受,更何況是由珍這樣一個從來不誇飾也不矯柔造作的人說出口。

「對不起。」

對不起?

然而他後面的話卻讓白鈺安聽不懂了,珍救了他,怎麼會說對不起呢?

珍沒有等他開口,攤開了掌心放到白鈺安面前。從指尖到手掌末端,抹著淡藍的手心泛著銀白碎光,珍沒有阻止白鈺安觸碰,彷若星光的細緻粉末在指間蹭開,沙沙的觸感卻沒什麼摩擦力。

「珍珠粉。」珍的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唇,「有很強的治癒效果。」

他只停頓了一霎,才一口氣說完剩下的話:

「大量食用會把人變成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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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內容包含溺水、可能死亡描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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