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皇宮管理的太陽堂位於一處斷崖上，下方直墜入佈滿巨石的汪洋，還未下馬車伊得就聽見了海浪拍打著崖下的浪聲，倒是挺與氣派宏偉的建築頗搭。
不得不說崑西的評價非常準確。雖然沒有皇宮大，也是伊得到此見過數一數二大的建築了，頂端有王國的旗幟飄揚，白晃晃的外牆覆著紅焰色的屋頂，看上去確實明亮。
進到裡頭之後更是明白崑西說的「很金」是怎麼回事，不只牆上貼滿金箔，舉凡燭台到門把到羅列於禮堂兩側的長椅要不是純金打造，就是以黃金點綴，分心聽著旁邊的人員把婚禮流程細數給他和啖天，伊得心底腹誹原來皇家和公爵府在鋪張浮誇上還是有共同點的。
「以後金箔別貼了，作為皇族這麼奢侈浪費，要如何成為人民表率？」
啖天看了半天突地發表了看法，讓伊得和其他人停下腳步，負責人員則緊張地呵呵笑了下，「太陽堂是我國的門面，一直以來都是──」
「習俗可以改，畫地自限是ㄧ國衰亡的前奏。」啖天不等他找完藉口，蹙起的眉頭滿滿的不認同。「與其浪費公帑做這種事，我們更應該去做的是改善人民的生活，我回去就和父王談。」
話至此，那老人家只能諾諾地應是，雖然稍微有點讓人同情，但伊得十分同意啖天的看法。
果然不管是什麼時空的啖天，都是他所知道的那個為國為城為民的男人。
裡面看完了再來是外頭，據說太陽堂後面的懸崖才是他和啖天進行正式誓言交換的地方，是只允許皇室成員到的聖地。
撲面的海風吹得伊得猛地一抖，崑西最後補的「很冷」言猶在耳。
「每天的日出都會從這一端升起，正好是懸崖角觸到海平面的那一點，是一日中太陽和月亮第一次同時顯現於空中。」神職人員兀自筆劃著。「當天清晨皇太子殿下和伊得先生會以太陽作唯一的見證交換誓言，在月亮的祝福中開始新生。」
還真是……浪漫？按著人員的指示，他和啖天站到了崖邊。其實距離斷崖還有幾步，但好像命懸一線的感覺仍令伊得有些緊張，然後就聽到旁邊的低笑聲：「我們皇族在這裡舉辦過無數個婚禮，不會讓你掉下去的，放心。」
「正常人都會緊張好嗎。」伊得雖然人生閱歷豐富，也還沒這麼豐富好嗎？這話他只是心裡想想，被啖天小幅嘲笑後乾脆抬頭看海平面。
眼下時間已近中午，艷陽頂頭照下，一片藍天中半片雲朵也不見，與從未靜止的海洋色調相同卻是截然不同的廣闊。伊得想，如果不是他此刻心緒雜亂，肯定能好好欣賞這番景色。
不知道這裡是不是也和卡萊因斯特一樣，在看不見的彼端有著另一片大陸呢？
「別發呆，走了。」
啖天的聲音倏然插入他的思緒，伊得頭都來不及轉，手已經讓彆扭的皇太子殿下牽住往回走，只留給伊得略為發紅的後頸和一道寬闊的背影。
他該不會是……
「唉呀，皇太子殿下不會是跟這裡的美景在吃醋吧？」能調侃他的機會伊得自然不會放過，過於嚴肅的氣氛讓人難以呼吸，就算知道不是事實也想看看啖天的反應。
「別說傻話，後面還有其他流程要講解，一直待在原地到天黑都說不完。」語氣裡的不自然只要有一點點了解啖天就能察覺，然而這所代表的含義反而讓伊得有些無法反應，或許連啖天自己都沒能發現。
明明一切都像是往比原訂更好的方向發展，為什麼伊得還是甩不開那股不安呢？
「總之你跟好我，別離開我身邊。」
明知對方僅止表面上的意思，根本不可能知道他此刻的感受，伊得還是控制不住心跳悄悄加速，沒辦法壓抑內心的罪惡感。
而那到底是為何而生，他已經完全說不明白了。
婚禮的負責人員之後又帶著他們走回大門，在那有兩匹馬在候著。伊得認得其中一匹是他們公爵府的，另一隻看他馬鞍的低調奢華感大概就是皇室的。
「我們王國的皇室成員皆能文善武，因此作為最後婚禮的結尾，二位會騎上馬匹，從太陽堂騎回皇宮，最後在皇宮正面的陽台上進行對全國人民的宣誓。」
哇，難怪騎馬這麼重要。伊得還真沒去細思過他原身非得學會騎馬不可的理由，原來還有這層用意。他也不記得書裡本來有沒有這回事，不過既然這人都這樣說了、啖天也沒有提出異議，那想來就是吧？
「你應該能騎馬了吧？」啖天質問中調侃的意思過於明顯，讓伊得不由得無語這風水輪流轉得也太快了些。
「肯定沒有你厲害，不過一般般的騎應該是沒問題。」老實示弱比硬逞強要好，而且說不定他們會有什麼騎馬可以騎得比較帥的建議能給他。伊得是這樣想的，便和啖天同時上馬，然後在對方審視的目光中驅馬前行。
不料他雙腿一夾，馬立刻嘶鳴著立起前腿，伊得慌張地夾緊了手腳卻只是讓馬叫得更加淒厲，根本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便被帶著往前疾衝。
「哇啊──」
「伊得！」
伊得在馬背上顛得除了抓緊什麼也辦不到，呼嘯而過的風吹得他張不開眼，自然也沒看到馬跑的方向。遠方的喊聲也被風聲蓋過，等伊得勉強看清前方的懸崖後已經什麼都來不及了。
馬在崖邊急煞長鳴，最後一刻立起前腿仍阻止不了一人一馬滑向邊緣。
一切，好像都以慢動作發生。
胡亂伸出的手被誰抓住了片刻，衣袖卻發出了撕裂的崩壞聲在那人的手中斷裂。
伊得只看到了好似是崑西的身影，接著身體下墜，世界又以正常的速度運轉、摔向背後看不見的崖底。
突然眼角竄出一抹淺藍，有什麼比伊得更快往下然後抓住了他──是布儡！
「布儡！」
話聲幾乎完全消失，伊得連自己的聲音也聽不見，可是布儡卻像是聽到了般轉向他，口型好像是──保護。
頭後爆出一陣劇痛，伊得便失去了意識。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