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府離皇宮不算太遠,也還好是如此,伊得才能在沒有過多隨侍的情況下出門。聽說先前公爵重金買來了一尊戰鬥魔法人偶當伊得原身的保鑣,是在他墜馬時為了救他而嚴重受損。魔法契約使然,要修復人偶就必須伊得親自帶著人偶回到購買的魔塔進行復原,因此等皇太子的事處理完後這是伊得的下一個目標,魔法人偶現在也跟著伊得乘坐的馬車出了門。
有人保護的話,伊得活到最後的機率也會提高吧?
皇宮的人是認得伊得的,不過從他們的表情不難想像原本的伊得有多不受歡迎。當然了,畢竟攀權附貴得這麼招搖的大概也沒幾個了吧⋯⋯
伊得一邊嘆著氣,一邊按照騎士們的指示緩緩來到訓練場。
「嚇啊!」
才過門便聽到略顯耳熟的呼喝,伊得不自覺加快腳步,過了個彎映入眼簾的是一道高大火紅的身影在中央衝刺,一把木劍被他揮得虎虎生風,反觀他的對手卻是以最小幅度的動作在格擋,好像一點主動出擊的意思也沒有,兩把木劍咖啦喀啦不斷碰撞。
「崑西!」熟悉的名字令伊得渾身一顫,差點漏聽了後面的話:「你給我認真一點應戰!」
「⋯⋯麻煩。」
原本還因兩位眷屬的出現而震驚的伊得,在聽到標準的崑西式回應後忍不住撲哧地笑出聲,而這自然引來了訓練場中的人的注意。
啖天退開了幾步,上下打量伊得一番後直問:「你怎麼在這裡?」
跟自己知道的啖天一樣呢。伊得感慨的同時也開口回答他的問題:「不是你叫我來的嗎?説有事要談。」
這個世界的啖天和崑西也和自己認識的幾乎一模一樣。同樣高大、同樣帥氣、啖天狂妄囂張的氣焰也依然與崑西的冷靜呈強烈的對比。伊得在心中暗自比較著,看啖天瞪著他老半天也不說句話,決定乾脆提出自己想說的事。
「對了,其實我想告訴你,婚約的事取消吧,我會跟公──我父親談,我想了想這樣對你我都比較好。」
他這番話不但讓啖天愣住了,後邊收拾好了木劍的崑西也微微瞠大了眼眸。哈,果然崑西也是能被嚇到的!
「為什麼?」
這個問句令伊得有些困惑,不由得反問:「為什麼什麼?」
「為什麼突然取消婚約?」啖天往他這走了幾步,讓伊得不得不抬頭看他。「而且你以為有這麼容易嗎?你說取消就能取消?」
彷彿要刁難他似的問句讓伊得有些惱火,講話也不由大聲了起來。婚約取消對啖天應該是好事吧,他做什麼講話這麼衝?
「因為我們不是兩情相悅,這樣行嗎?」
「呵,看樣子你墜馬後受傷的不只是皮肉。」
「你──算了,總之我跟你不會結婚,這樣我也開心,你也開心,可以吧?」
說完了想説的話後伊得轉身就想走,手臂不期然地被身後的人一拉,尚未痊癒的傷口立刻因此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伊得大叫了一聲退開幾步,他的反應也讓啖天鬆開了手。
「⋯⋯想和王族攀關係本來就是我們的不對,我只是想讓一切恢復應有的樣子。這樣不好嗎?」
這一次,啖天沒有再抓住他。
糟糕,剛剛完全忘記現在的啖天是皇太子,用平常對自己的啖天的方式說話了⋯⋯
伊得離開皇宮後才開始煩惱這件事,原著裡當然沒有發生這種事,因此伊得也不知道啖天會有什麼反應。
說起來,這樣已經是三個眷屬了,而且他們和伊得不同,全部都沒有異世界的記憶。如此推斷起來,穿越的只有他,他們只是按照伊得所認識的人的模樣被套進了故事中囉?
但是像公爵和公爵夫人就不是伊得認得的人,在皇宮裡碰到的奴僕和騎士也不是。
到底是怎麼回事?
往魔塔的路說不上太長,位處王城邊緣的建築全是黑漆漆的磚石砌成,愈是靠近陰森森的魔法氣息便愈是明顯。
這真的沒問題嗎⋯⋯伊得下了馬車,往另一台馬車走去。魔法人偶上覆著一塊灰白的布,在此前伊得沒有去翻看過,現在卻有些卻步。
如果按照這個世界目前的邏輯,這個魔法人偶……
伊得深吸一口氣,一揚手掀開了布。
布儡毫無生氣的雙眸圓睜,直直看向他。
這不是布儡、這不是布儡……儘管在內心一再重複,那樣熟悉的臉還是給伊得帶來不小的衝擊。精緻的臉蛋因為撞擊而龜裂,過去柔順的髮絲也散亂不堪。身體伊得沒有勇氣去看,重新將布蓋上去,讓隨行的僕役將他一同帶入魔塔中。
沒關係,魔塔一定可以修復布儡的。公爵是這樣說的,他沒有理由對自己的兒子說謊。
塔內黑漆漆的一片,伊得伸手不見五指,更遑論看到有沒有其他人在。他們在門口徘徊,不知道該不該直接進去。
『無關人士請離開。』
他們才踏入塔中,對面的牆上便出現了螢白字跡。
「你出去吧,我一個人沒問題。」伊得最後一個字都還沒說完那名僕人便已經匆匆離開,顯然對這位主人的安慰毫不關心,也讓伊得再次思考起這個原身到底是個多糟的人。
『將人偶放到祭壇上,及其侍奉之人之血。』
黑暗之中地上亮起了火光,一個圓形陣法出現在祭壇中間,祭壇前擺著一個木碗和小刀。
伊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布儡擺到陣上,接著拿起刀子。刀鋒寒光乍現,一點也不像是躺在無人照看的塔中的模樣。
稍稍用力,殷紅鮮血自切口滲出,痛覺則在那之後有些後知後覺地顯現。
唉,如果婚約也能這麼簡單地一刀兩斷就好了。在啖天面前伊得話說的滿,實際上他根本還沒想好要怎麼和公爵商量這件事。
印象中公爵是為了鞏固自身勢力和地位才會出此計策,那如果伊得能找到其他方式達成這個目的的話……
腦中胡思亂想的伊得完全沒注意到眼前木碗吸收了他的血後直接化入地磚中流向魔法陣,等到陣法開始閃現不祥的紅光後他才回過神,可是什麼也來不及了。
「布儡!」
魔法人偶被紅光包圍著飄起,胸口核心的寶石一閃,突然開始吸收周遭的艷紅光芒。光芒宛如心跳般膨脹、收縮、直到全部被寶石吸收,布儡才慢慢降回地面。
然後,他緩緩張開了眼。
「布儡?」
溫暖的眸子與伊得的對上,面上揚起的熟稔笑容令伊得心臟不由得加快。
這不是他的布儡,可是……真的好像。
「達令。」
連稱呼他為達令的語氣也——等等,伊得記得公爵府的人說魔法人偶是沒有感情的,那麼……
不等他想通,布儡已經小跳步地躍下祭壇,牽住了他的手。
「我們結婚吧。」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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