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非常非常喜歡的人。但是那個我非常非常喜歡的人,並不知道我的存在。
已經不知道喜歡他有多久了,或從什麼時候開始;某天就突然發現自己的雙眼已經離不開那人身上了。
我天天看著他上下學,和朋友們談笑風生;看著他到補習班,上課打瞌睡被老師抓到,寫別人兩倍的題目量做為懲罰。
看到路上的野狗野貓,他會停下來摸摸他們的頭,身上有吃的還會分給他們;若有迷路的外國旅者,他會用不怎麼流利的英語告訴他們路怎麼走。
當然他也並不是沒有缺點:他很挑食,說話容易帶刺,有時候厚臉皮到會讓人想抓狂。
不過即使是這樣,我依然喜歡他,喜歡到不可自拔。
開始漸漸覺得只是看著他無法滿足自己,偷看他時保持的巨離漸漸縮短,不過他依舊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一樣的上下學,一樣的過日子,彷彿我這個人不存在似的。
對他來說,大概也真的是這樣吧。
我看著他和姊姊拌嘴,偶爾與父母有小吵但也很快就會和好。他們家的氣氛很好,家人之間也有很深的羈絆,這用看的就能看出來了。
我很羨慕他們,因為我們家是完全不同的。
每天只聽得到打罵和哭鬧聲,父親每一次的歸來都代表著新一輪的折磨。他從未停止向母親要錢,而母親也太怕他了,不敢想著逃跑或是離婚等事情。
那一天我終於看不下去,伸出手擋住爸爸的拳頭。雖然自己也已經被揍到嚴重淤青,但看著母親縮在角落不斷承受他的暴力,我實在不能袖手旁觀。
母親是我,最愛也唯一的親人。
大概是喝了酒的關係,那天爸爸的脾氣特別糟,平時可能只會再讓我挨一頓揍,那時卻抓住了我的頭,然後往牆上撞過去,第一下讓我痛得眼冒金星,直接撞上牆的右半邊臉幾乎要失去了知覺,右眼前呈現黑茫茫的一片;第二下之後我好像失去了意識,只模糊的知道暴力並未停止。
然後在某個點我又恢復了意識。
看著自己頭破血流,母親在一旁哭喊著,父親依舊不為所動的繼續他的暴行,直到我的頭部幾乎看不出原貌才停手。
旁觀著這一切的我,意識到了那個血淋淋的事實──做為身體的「我」,在剛剛已經死了。
毫無真實感,也不知道自己該要何去何從。聽說人死後都要去被審判,去地獄或天堂。然而我死後卻仍飄盪於人間,既到不了這也到不了那。
聽說只有生前還有留戀的人才無法離開地球表面。
飄盪著,發呆著,我看著母親為我的死而哭到眼睛幾乎都要瞎了。父親天就走了,帶著從母親那裡搜刮來的錢財。
我想抱住她,告訴她雖然我死了,但是一點也不痛了;我想摸摸她的頭髮,就像每次父親走後都會做的那樣。
但是現在的我,卻連這些都辦不到了。
於是我從家裡逃開了,離開了那個我什麼也摸不著,什麼也幫不上忙的地方。
就在那時候,我看到了一直一直都很喜歡的那個學長。
於是我開始跟著他到處走,看看他所看到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然而我依舊什麼也摸不到。
連喊出聲音,想讓學長回頭看看我都辦不到。
那時我才發現,變成了所謂的「地縛靈」,其實是對生前事物有所留戀的人,最大的折磨。
因為你所在意的,你所喜歡的,你全部都搆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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