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魅玖小姐分開之後,雅彥並未馬上動身。
此時日正當中,不過此地有茂密的樹蔭,並不讓人覺得炎熱。
蟲聲唧唧,鳥生啾鳴,
「稍微……給父親一個驚喜吧。」喃喃地這麼說著,左耳上的銀幣耳環似乎閃了一下。
多數人或許會將耳環當成單純的配飾。但是對雅彥來說,這遠遠不止如此功用。
多年前,當自己終於妖化,造成了山林的結界鬆動,妖怪紛亂。
倒不是他妖力真有如此高強。那算是個偶然。
而父親為了壓抑住他的妖氣,於是把這個從某個愚昧的術士身上拿走的東西,交給了雅彥。
那多半也是術士從妖怪身上搶來的,因此在小妖怪奉上此物時,收下的樂正響也並無不適。
本就是屬於他族之物,歸還不過是理所應當。
而轉交給雅彥,不過是剛好。
但這難得由父親贈與之物,他卻是十分珍惜的,就和不離身的小太刀一樣,時時拿著把玩、保養。
耳環只有在接觸到身體的時候,才會有效。
因此,早已多次拿下耳環進行保養的雅彥──
將耳飾小心地裝入袖袋中,雅彥輕輕吸了一口氣……
本在宅中潛心修練的樂正響,感覺到了一陣不尋常又異常熟悉的妖氣,神情不禁為之一動。
這是……
他迅速地判斷出是同族,似乎有過接觸,次數卻少得異常。雖不是特別強大,卻十分綿長,顯然妖氣的主人修練多時,不欲成仙成魔,只求不受侵擾。
然而此時此刻出現在此地,又是為何?
保護此地並非義務,他並不是山神一類,更不是神獸。
但凡妖怪皆有護地盤的本能,樂正響也不例外。
何況……這是他與重要之人的約定之地,更是「家」。
墨色的羽翼猶如三更之夜般漆黑,不過眨眼,妖氣宛若奔流般地四散,似是欣喜著終得解放。
方圓百里之內,幾乎所有妖怪都為此而震顫。
抬頭,入眼的不是隻妖,而是整片的黑夜。
雅彥自然也感覺到了。
「是不是不該這樣的啊……」他苦惱地想著,敏銳地感覺到對方正急速朝他而來,立刻張開羽翼,迎了上去。
感覺對方似乎沒有威脅的樂正響正思考著彼方有何目的,卻看到個有著金色短髮、燦爛笑容的孩子張著與自己相仿的翅膀飛撲而來。
「雅──唔!」
兩個人在空中翻滾了幾圈,好不容易穩住了身體,平衡了雙翼,卻見多日不見的孩子正埋頭於自己的懷中,一如當年。
大掌撫上了雅彥柔順的髮,平日不苟言笑的樂正響此刻也不由得有些軟化了──這難得的偶爾,也只在雅彥在時才有偶發的可能性。
「被欺侮了嗎?」
「才沒有呢。帝都的大家人都很好喔。」平時總在大家面前彬彬有禮、笑容和善的雅彥,只有在樂正響面前才會像個孩子。
「啊,對了。」雅彥想起了自己踏入森林最初的原因。
「響,你知道最近村莊孩子們消失的事情嗎?有人說是神隱,在考慮派厄除來此。」雅彥心中有多想喊對方為父親,喊出對方的名字時就有多不情願。
「有幾個孩子誤闖山林。但都送走了。」
樂正響言簡意賅地說道,同時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對方,看是不是瘦了點。
他所謂的「送走」,與人類語詞意義上的「親自送到山腳下」是不同的。由於山林為多數附近妖怪的居處,因此佈下了重重疑陣,曾經支那引以為豪的八卦、河洛等物皆被引用至此,使得凡人若無意闖入,也只有被弄得暈頭轉向的份,等回神便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山腳下。
「送走了……那就是半途被帶走了吧?」雅彥低頭想著,這時卻聽樂正響道:「厄除是什麼?」
「啊……」在帝都住了一陣子的自己已經比較跟得上當今潮流,知道厄除為何,而他們妖怪也不再被單純地稱作妖,而是「怪異」。
他該怎麼解釋厄除呢?若和父親說實話,對方勢必認定帝都是個危險之地,並希望他不要去。而父親的願望,也是他的願望。
唯一的例外,就是回到人裡去這件事。
「響,你知道的吧,現今的帝都已和過去大有不同。」
樂正響專心聽著對方說,腦子裡卻思考著別件事。
看這孩子說話時不斷眨眼……在隱瞞什麼吧。
不過他知道,要是要緊事,雅彥是絕對不會對他有所隱瞞的。所以他選擇不去過問,只是聽對方說。
兩個人回到了宅邸,坐在以往最常共乘的松樹樹蔭下。
沙沙的樹葉聲,伴隨著雅彥輕而透亮的聲音與他們共度了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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