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發生在一偏遠所在的不幸事件。
國王城往西走約半天路程有一個小村,那裡的人們靠著耕作和採集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
在他們旁邊有很大片的樹林,那裡的樹和灌木結多汁又甜美的果實,是他們什麼作物都比不上的。除此之外,樹林中也有不少動物棲息,偶爾村人會為了祭典等大事而進去打獵,將帶回的收穫祭祀予神。
如此平和的日子過了很久,有天他們醒來,卻發現林子在一夜之間變了,猶如被誰惡劣地倒上了名為恐懼的漆黑陰影,不僅花草樹木扭曲令人不安,連理頭的禽獸也變得兇暴而不友善,空氣沉重瀰漫著劇毒,很快地村人們一個接一個地病倒,村中笑聲不再。
據那些敢於進入森林深處的人們所言,他們的樹林中住了一隻魔獸。牠比牛更大,全身漆黑,兩個紅通通的眼睛只要對上了必死無疑。
無助的他們向外求援,但沒有人願意前來。在絕望之中,他們繼續求救,同時有人開始搬離。
村民愈來愈少,他們也愈發憤恨。
只恨他們無力殺了那個怪物。
而在國王城南部有另一個小村,這裡的人們畜牧並耕種,而多數人除了一般的雞鴨鵝還養牛,便於耕地。
不過其中有戶人家只養羊,同時也是村裡唯一有養羊的農戶。不幸的是夫妻倆早早離世,留下十幾歲的女兒自立更生,因此人們稱她為「牧羊女」。
所幸這裡的人們友愛且樂於互助,雖然日子不算很好過,但女孩一個人也堅強地活了下來。
她的隔壁鄰居是與母親相依為命的同年男孩,他沒什麼特別專長,除了一個──看動物。
三個字聽起來沒什麼,但小到雛鳥大到成牛,只要有他在,就能保證動物絕不亂跑,比動物們的主人還厲害。
本來他母親有幫他取名字,但多數人都依不知何時不知何人給他起的稱號來稱呼他──「看守者」。
牧羊女和看守者是青梅竹馬,感情比親手足更親。有時他會幫她看羊,兩人可以坐在一塊一直聊天,聊到太陽下山也不見停歇。但有的時候他們會什麼也不說,默默地坐上一整天也不感尷尬。
他們會一起去釣魚、吃飯、半夜躺在草地上看星星。他們什麼都一起做,什麼都和彼此談。
因此當牧羊女說要去找遠方的魔獸時,看守者也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知道的。
他自然是反對的,關於那個村發生的事他有所耳聞。但牧羊女相當堅持,這點人格特質也是她能一直堅持只養羊的原因之一。
男孩見無法說動她,只得退而求其次,請她務必讓他同行,兩個人一起總比一個人好。
因此兩人收拾了包袱後,未和村中任何人說便出發了。
在路途中他們遇見了一位旅人,後者曾恰巧經過那「魔獸村」──他說現在人們都這麼稱呼那個村莊──,和他們說了些他所看到的東西。
牠就像降生於地的不詳烏雲,所走過之地吋草不生。只要一對上牠的眼睛就會如被蛇盯上的青蛙般動彈不得,最後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但如果是那樣的話,怎麼會有人可以說這些事呢?
對於牧羊女的提問,旅人只是嫌惡地揮了幾下手,並警告他們別妄想見到了魔獸後能活著回去。
兩人謝過旅人,仍朝目的地,魔獸村,前進。
旅途的第五天,拜別旅人的第三天時,他們到了魔獸村的外緣。
不過牧羊女說她的目標是那隻魔獸而非村子,因此他們沒有進村,選擇繞了過去直搗那幽暗的森林。
一踏進森林的外圍,看守者立刻感覺到了那肅殺之氣,空氣中飄揚著令人不舒服的血味。
但是,那似乎不是人的。
牧羊女像是對周遭的環境毫無所覺或毫不在乎,一個勁地往深處走,看守者沒辦法只能跟上,將心中的疑惑壓下,提高警戒觀察四周。
明明是第一次來,牧羊女卻毫不猶豫地往某個方向走,而當看守者問她怎麼知道要去哪時,她的回答令人匪夷所思:在夢中來過。
而看守者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跟著她走──因為他相信她。
她絕不是因為好奇或其他同樣無謀的理由而來。
左彎右拐,到了幾乎不見天日的密林深處,他們才終於見得那林中、人們口中的魔獸。
牧羊女無視那些看似不祥的黑色絮狀物,無視那雙發紅的眼睛。
她捧起那妖獸的頭輕語道: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
那彷彿是咒語,伴隨落下的尾音是驟然燦明的魔獸,爆出的光亮瞬間令站在後頭的男孩短暫失明。
四周的聲音突然消失了。他睜開眼睛,但不明白自己看到了什麼。
像是用蠟筆畫出的景象,草原和藍天慢動作般地飄過白雲飛過蜻蜓,那是帶有真實滋味的虛幻風景,陌生中帶著熟悉。
他看到女孩,靜靜地躺在草地上,像是睡著了。他認得這個地方,是她經常放羊的草原。
才邁開向前的第一步,就突然見她頭上冒出一朵……雲?接著一朵又一朵往上冒,每一朵都比前一個更大,直到占滿了他的視線。
這是常見的畫夢境的手法。意識到這件事後,他也發現這畫面為何會令人熟悉。
除了這是他知道的地方這點,這種使用蠟筆的繪畫方式是牧羊女的手筆。
所以他現在所見的,可能是她的夢境或記憶。
在她的夢境中,出現了一隻羊。然而這隻羊沒有待在柵欄後。靈敏地越過木圍籬,牠一直跑一直跑,最後前方出現了一座村──這個村。
人們對那頭羊指指點點,做出了招人過去的手勢。他們手拿稻草叉、弓箭和各式武器,追著羊跑,不斷朝牠攻擊,羊逃跑,一直跑,在進入森林時卻不慎被射中,身上染血仍不敢停下,等到累得再也跑不動時,已是到了森林深處。
又餓又累又受了傷,在羊的周圍開始聚起黑色的惡氣,很快地染黑了整片森林。
看守者睜開眼,周遭已不在只是他們。
暗中有無數的火把,金屬反射的冷光映進了如惡狼般的人們眼中,那兇狠的眼神不僅是針對「魔獸」,也有看向他倆的。
再一看,牧羊女身旁哪裡是什麼怪物,那只是一頭受了傷的綿羊,正瑟瑟地發著抖。
看,那怪物變身了。
那是牠的主人吧。
巫婆。
巫女!
巫師!
此起彼落充滿惡意的言語在此紛飛,在看守者的眼中形成一縷縷黑色絲線,從人們飄向他們,黏上綿羊的毛上。
那些傳聞中由「魔獸」所產生的邪氣,也就是如此吧。
諷刺的是,那些因人而生的惡意,最終導致他們村人生病,甚至遷離。
殺了他們。
救村子!
保護村民!
殺!
在那些人中他看到了他們曾遇到的那位旅人。
痛覺取代所有感官前,他看向了身邊的女孩。
明明在他身邊,卻沒能守護住的人。
遠在雲端之上,超越凡人的所在,是眾神聚首之處──星雲間。
在他們的中央,單膝跪著一名身著銀色猶如星光閃耀的衣裳、捲翹的短髮白色中似乎也帶著點點星光、如夢中星辰的男子。
他是夢神手下的使者之一,因此降到凡間時經常使用和夢相關連的軀殼──像是羊。
意外陷入困境會以夢境的形式投射給牧羊女完全是意外。
他將那兩位人類的事蹟帶到眾神的聚所,願他們能為這兩人的靈魂作點什麼。
祂們都同意應補償並獎賞他們,一時卻無法決定該做什麼。
最終是掌管星空的夜神有了想法。
既然如此,那就讓牧羊女到星間牧羊吧,而看守者能幫忙看守星辰安寧、並守護牧羊女。祂如此說。
他們的靈魂化為繁星,成為了牧羊女座和看守者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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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大家都聽過「睡不著的時候就數羊」這樣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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