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之子也不過如此……
如果是我,我也可以……我也可以!
雅彥一般不會進到百貨商場,那兒的人類只比街上更多、更為擁擠,雖然說不上討厭,但也並不喜歡那樣的場合。
人多的地方,戒心也容易降低,若是平常倒也無所謂,可最近雅彥經常感覺到一股刺人的視線,回頭時卻不見人影,除此之外亦感知不到對方的氣息。
若只是凡人口中的「跟蹤狂」雅彥倒也不會放在心上,可一想到那回炚讓他看到的、逐漸逼近的黑影,雅彥便坐立難安,心中擔憂難以抹煞。
或許就是那人,沒找上父親,卻來找自己?人心難測,妖心亦難防。雅彥能猜得到對方會這麼做的用意,可能性令人不寒而慄。
因此只要出了隱村,他隨時提高警覺,不讓人有可趁之機,雖說對方會不會顧慮有一般人在場很難說,可至少不好動手,多少會讓敵人有層顧慮。
而百貨公司的空間配置凌亂,若挑在人較少的時段進去,也不失為一個干擾敵方的方式,因為如此要跟上自己便變得困難許多。
沒有開闊的屋頂或寬敞的街道,只有狹長的走道和一間間擺滿商品的店鋪。
雅彥也藉機大飽眼福,店鋪的櫥窗中精緻的糕點躍然而眼前,造型精巧的馬芬、裝飾華麗的蛋糕、包裝可愛的各式糖果和點心讓喜歡甜食的雅彥看著幾乎要流出了口水。
「好想吃啊……」雅彥嘆了口氣,不理會旁人的目光繼續往前走。
現在身上還帶著刀劍的人並不多,甚至可以說是沒有,何況雅彥還穿著中國服,引人注目是理所當然的。遇到耐不住好奇心上前詢問的人,雅彥只能撒謊,說是假刀,而身上的衣服是因為和人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所以必須穿的。
是不是該穿和服呢。雅彥一邊注意著周遭一邊想著,可自己沒有錢,雖然問父親的話對方肯定有辦法弄出幾套,可他也不想麻煩父親。
不過在帝都找打工很困難啊……反正自己也挺喜歡現在的衣服的,那就先別想了吧!
下完決定,雅彥回神才意識到百貨商場中幾乎已人去樓空,準備歇業的巨大建築物中燈光昏暗,店鋪一間間地關門關燈,空蕩蕩的走道上只剩他一個人。
該走了。
這念頭甫一冒頭,他身後便襲來刺人的殺氣,還未想清身體便自主做出了閃避,可動作還是慢了幾分,左手袖子遭劃破,手臂被不知何物劃出了一道傷口。
急急後退幾步與對方拉開距離,幸好那人並不緊逼,一次偷襲未果便站定原地,手上拿著生鏽了的開山刀,尖端在不明的燈光下微微泛紅。
順著半獸態的手──是妖怪──往上看,對方一身破爛,只可勉強辨認出大約是幾百年前的服裝樣式,接縫處明顯可見修補的痕跡,腳上的草鞋磨得穿洞,披散的灰白長髮如稻草般往各個方向刺出,狼狽不堪。
這個人就是……
「呵呵呵呵……嘿嘿嘿,不愧是樂正之子,有點實力嘛。」男妖怪的聲音粗獷年邁,砂紙般的低啞音讓人不住起雞皮疙瘩。雅彥又後退了幾步,對方仍一點動作也沒有,後者顯然並不把這一點距離放在眼裡。
「把你的頭割下來,送給樂正響,應該不錯吧?」
隨著尾音落下對方直朝雅彥衝去!
幸好雅彥早提防著他,雖然不知道對方會做什麼,但看到敵人有動靜他立刻往後退,堪堪閃過這一擊。
「嘿嘿嘿、繼續逃,這樣才更好嘛!」妖怪嘿嘿地怪笑著,詭譎的表情扭曲而癲狂,說話的同時動作亦未停下,不斷朝著雅彥揮刀。
這妖怪雖然看上去癡癡癲癲的,但動作和速度一點也不馬虎,沒有什麼實際戰鬥經驗的雅彥只能從對方的動作勉強判斷他的意圖從而躲過,但他知道一直躲下去也不是辦法,要不就要甩開他,不然就是將他打敗。
但是自己的話……
一分神,對周遭的情況就少了一分警戒,向右方閃躲時雅彥絆到了商場中央的噴水池,動作略一頓便覺頸側掠過一股涼意,隨之的刺痛伴隨鮮血噴湧,放乾了池水的噴水池下邊是冷硬的地磚,毫無緩衝地撞上了底部,疼得雅彥眼冒金星,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幾乎完全失去行動力。
啪。啪啪啪。
光線幾乎全部消失,商場中的燈光被關掉,唯一的光源便是頂部透光的玻璃屋頂。
「這就結束啦,真無聊啊,原本還期待你能多和我玩一會。」對方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雅彥想躲,可連方位都辨不準,更別說對方的位置。
「不過也好呢,咯咯咯,這麼一來,成為山神也指日可待了!」
山神……
後腦一陣劇痛,對方抓著雅彥的頭髮將他拎起,冰冷的刀鋒緊靠著脖頸,似乎隨時就要劃下去。
「……得不到的。」
「什麼?」
視覺緩緩恢復的雅彥盯著對方一字一句道:「就算殺了我,你也得不到山神的位置的。」
「胡說!」
對方一甩手將雅彥甩飛,憤怒的語氣中帶著濃烈的懷疑和惱怒。
「呃啊!」
頭沒撞上什麼是不幸中的大幸,可左側的上臂撞上了商場外圍的石柱,從撞擊處傳來難以忽視的劇痛,不知道骨頭是不是斷了。
「只要殺了你,提著你的頭去見樂正響,他肯定會大受打擊然後被我打敗,絕對會這樣的!」不知道是在解釋給雅彥聽或只是想說服自己,對方大聲地這麼說著,人類的臉孔因情緒而不斷扭曲,一下嘴變為喙,雙頰不時長出鳥羽,背後原本藏起來的翅膀也因此時隱時現。
烏天狗。因為一系列斷斷續續的變化,雅彥發現了對方竟是同類,可就算如此他仍不明白為何對方會死死盯上父親和他呢?即便認為同為烏天狗較好競爭,自己又是父親的軟肋,可是……
「……父親的地位,才不是那麼好到手的東西。」
「閉嘴!」
鮮血染紅了雅彥的視線,雖然看到了對方提刀朝他飛來,失血過多和暈眩仍令他無法移動半分。
就這樣了嗎──
真不甘心──
鏘啷!
「雅彥少爺!」
「呃!」
一切彷彿慢動作般地在雅彥眼前進行:窗戶碎裂,佑太大叫著他的名字從外頭飛入,一頭把敵人撞飛,始料未及的狀況令敵方措手不及就這麼倒飛出去,佑太則立刻折返回雅彥身邊。
「噢,天啊,雅彥少爺……」看到雅彥慘狀的佑太忍不住有些哽咽,可對於眼前狀況十分明瞭的他用力把所有情緒壓下去,因為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
「我現在就把您帶走!」
「想都別想!」
佑太如此喊出後,敵人立刻也喊了一句,月光下猙獰的面孔已完全妖化,模樣比之之前更加可佈。
小小的佑太在這短短幾秒內根本沒有辦法移動雅彥,正當他打算迎向敵人時,身後的小少爺卻突然拉住他,而當他回頭時,卻看到對方在笑著。
「差點就忘了,父親傳授我的技巧。」
開山刀朝雅彥的位置揮下,可那裡早已沒有人影,兩隻妖怪彷彿融入石柱的黑影中,消失蹤影。
刀子砍入石柱,而妖怪也在同時發出尖嘯。
「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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