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cision】決意

前情提要：見此

===

──隔壁的山中出現了一隻兇暴的妖怪。

這是約莫幾週前出現的傳言，樂正響也有所耳聞。

腳下樹枝應聲斷裂，在寂靜的森林中或許會引來敵人的注意。

可如此樂正響還求之不得。

此處原也棲息著為數不少的妖怪，可在有了兇暴妖怪的出現後，實力較不濟的妖異不得已離開，有些乾脆地另覓新居，少數找上樂正宅邸，請求樂正響為他們驅除這名怪異。

可樂正響從來便不伸張任何「正義」，雖然有些同情那些妖怪，但也不願胡亂被拉進他人的紛爭中，想著或許過陣子那名妖異便會離開，於是沒有插手。

但若人都欺到自己頭上來了，那就不可能置之不理了。

何況受到波及的是雅彥。

思及那妖齡尚短的孩子，那些不該在他身上出現、怵目驚心的傷口，許久不曾燃起的怒火如燎原野火般在胸口膨脹，幾乎吞沒了理智。

從頭上傳來了聲響，樂正響往旁邊閃出一步，一團深色散發臭味的物體便這麼掉到他腳邊，伴隨著咚地落地聲，宣告著敵人的到來。

「沒想到堂堂山神會如此沉不住嗚咕呃呃呃呃呃呃──」

墨黑隱隱生輝的鐵扇抵上對方的頸子，力道之大，形同將人釘到了樹上，爪子不管怎麼努力地去抓鐵扇亦或扒住鐵扇主人的手，樂正響依然巍峨不動，彷彿感覺不到手上一條條爪痕傳來的刺痛。

和雅彥代他而受的相比，這些根本沒什麼。

這人想說什麼，目的是什麼，他都沒有絲毫探究的打算。

只要想到雅彥勉強撐起笑容，說著自己「只是受點小傷」，只為了不想他擔心……

手上施力加重，幾乎要直接將對方的身首異處。

然而那妖怪自然是不甘心如此結局，喝喝作聲著、雙目瞠圓，十指使力想掙開樂正響，兩腿也不斷向外飛踢，只要能絆著樂正響那怕一點，情勢也都有逆轉的可能。

「桑……」

驀地從對方口中聽到許久未聞之名，樂正響手一抖，妖怪便趁機使勁甩開他，往旁快速地翻滾了幾圈，與樂正響拉開距離。

「咳、咳咳咳……不過是、被天狗……咳咳、看上的人類，真以為自己是、咳咳咳咳咳、山神嗎？」

樂正響未答，將手上鐵扇一甩，甩脫染上的血跡。

「怎麼，被自己擄走的凡人受傷了就來報仇嗎？咳咳……擺什麼架子，骨子裡還不是和妖怪一樣？」

樂正響依然沒有開口，也沒有接近對方，冷眼看著對方嘶啞著吼叫，如一場滑稽的獨角戲。

「老子今天就是來收拾你的，只要你死了，老子就是山神了啊啊啊啊啊啊！」

妖異語末突然亮出武器朝樂正響衝去，其速度之快，幾乎是眨眼間便來到黑髮妖怪的面前。

見樂正響毫無動作，烏天狗心頭一喜，手上大刀大動作地往前者的脖子揮去──卻揮空了！

「咦？」

身子因為慣性煞不住力道，往地上一摔，手上的刀順勢飛出，落在幾步外的樹林裡。

某樣物體在片刻後也落下，咕溜溜地轉了幾圈後停住。

那是那名妖怪的頭，直到死前仍保持著驚愕的模樣。

幾步外的樂正響再次將鐵扇俐落地向外一甩，弧形血痕飛散，濺在旁邊樹木和土地上。

收起武器，樂正響邁步走進茂密陰暗的樹林中，陰影幾乎是轉瞬間隱沒了他整個人，眨眼便消失無蹤。

踏入猶如秘密花園般的溫室中，此處仍如他離開時般，靜謐無聲。

已得到隱村村長同意的樂正響此時能自由出入隱村，雅彥的醫生瓶覗先生也允許他任何時候來探視雅彥。

那名醫者的技術相當了得，聽他轉述完雅彥的傷勢，又看過對方處理的手法後，樂正響深深地如此以為。對方的話不多，從他的眼中不難看出他的實際年齡遠比表面上給人的感覺要大上許多。

樂正響不清楚他和雅彥的交情有多少，可至少對方也是關心那孩子的。這點從眼神和一些細微的動作，多少能夠察覺。

光憑這點，他對名為瓶覗的醫生便多少有些好感，只是並未言明。

推開木造隔間的門，裡頭雅彥正睡著，慢勻的呼吸和平靜的睡顏顯示著夢境的正做著好夢。

輕輕闔上門扉，樂正響坐到了床邊的木椅上。蜷縮在雅彥身旁被子上的佑太似乎是感應到了他人的存在抬起頭，發現是樂正響後深深地低頭代替行禮。

樂正響點頭，讓佑太毋須在意自己，視線轉向自己的孩子。

較小的傷口都已癒合得差不多了，只剩頭部的撞傷、左手臂和頸部三處的傷。

頭部的傷原本讓瓶覗和樂正響都有些擔心，不過目前看來並無大礙，可能會留下疤痕，不過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這樣的事情，還會再發生幾次呢？

這次已是九死一生，而那還是因為佑太正好去找雅彥，否則後果如何，樂正響連想都不敢想。

過去樂正響並未強迫雅彥做任何訓練，所有刀法、劍法和妖術的使用，都是雅彥有興趣、向他提起，樂正響才進行教導。

妖怪的生命近乎永恆，可受了致命的傷仍然會死去。若雅彥未來決定遠行，在不知何方發生不測…..樂正響想他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再一次失去家人的滋味，他不想嚐，也嚐不起。

擱在腿上握得泛白的拳頭，久久不曾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