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選文章

【長期置頂】感想募集+許願池

【原創】【BL】人魚行之三

大家中秋節快樂! 




『或許我們比你想得更有緣。』

 

 

 

──等等,什麼意思?

珍知道嗎?

知道他……

 

 

 

彷彿天意般,那之後一個月下起了雨。不算太大,卻足以讓白鈺安暫時打消再進山的念頭。

珍那天也沒有再出現,至少白鈺安並沒有看到他。或許這樣比較好,讓白鈺安能夠獨自釐清自己的思緒。

那兩個月白鈺安哪裡都沒去,專心工作,規律生活,偶爾和妹妹白玨安相約吃飯逛街,才被提醒要記得買車票:中秋節要到了。

因為都在台北討生活,白玨安上班時間固定,白鈺安作為在家工作者,時間也還算好安排,因此他們總是一起訂車票回鄉。

這樣好一起面對,再一起離開。

主因是白奐石,他們的父親。

該怎麼形容他這個人呢?一言以蔽之,他是個相當傳統、也大男人主義的男人,對於傳承香火有著代代相傳的執著,可惜他的兒女沒有一個有他的雄心壯志。

現在長大了他們在忽視他這方面長進不少,一起吃飯過個夜不算是太大的挑戰,但偶爾還是會有些難以忍受。

白鈺安一打開大門,室內播放的古樸樂音便為今晚定下了基調,門正前方就是客廳,柏木三人座沙發上白奐石正座其中,灰白的鬍子與頭頂的短髮襯出了他的年齡。

老舊的公寓並不是很大,從這裡就能聽到母親,楊寧妤,在廚房忙碌地炒煎炸,白奐石面前的茶几上擺著一盤月餅,品牌各異。

白鈺安和白玨安對視一眼,認出了歌曲。

《長恨歌》。

 

 

 

白奐石相信他們是白居易的後代。要更公平地說,是白奐石往上數至少三代的白家人都這麼相信。白鈺安和白玨安是不大相信,除了姓氏之外沒有什麼實質的證據,而且這種話講出去──尤其小時候──肯定是要被同學笑的,長大之後更是覺得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和他父親說,白鈺安遇到了那位琵琶女的後代,而且他們其實是人魚的話,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

當然這種事只是想想,他們兄妹並不和父母講心事,說近況也只挑父母會想聽的講而已。

而想當然的,他們的父母也總是千篇一律地相同的話題。

「你們兩個也年紀不小了。」白奐石一開口,白鈺安就曉得他想說什麼了。「尤其是你,玨安,差不多該找個人定下來了。」

白鈺安幾乎都能聽到妹妹翻白眼的聲音,母親楊寧妤在一旁點頭附和。

「你年紀再大,就會生不出小孩了,要找對象也不容易。」白奐石盯著白玨安道,把碗遞給楊寧妤,讓她幫自己再添一碗。「我有幾個朋友,他們兒子跟你差不多年紀,正好放假一起出去吃飯吧。」

全都是說過的話,也全都是做過的事,甚至白鈺安強烈懷疑父親已經把白玨安的行程擅自安排好了,並沒有要問她的意思。

「好意心領了,不過我要出門。」白玨安卻也沒有要順他的意思,逕自夾起肉配著飯吃,連看也不看白奐石一眼。

白奐石卻不是這麼簡單就能被打發的,眉宇皺出了深深的摺痕。「是要去見你那些朋友吧?那正好,就帶她們一起去,也都差不多該定下來了。」

至此,白玨安才抬頭瞧向自己的父親,眼神冷冷的,是多年積攢沉澱下來的失望。「我的朋友的人生就不需要你擔心了,我的也不需要。」

「你說這是什麼話!」白奐石怒道,筷子用力往桌上一擱,哐啷地把碗盤撞響。楊寧妤不動聲色地瞄了他一眼,白鈺安則觀望著形勢,準備著要是父親突然暴起便要插手。儘管這幾年下來還沒有發生過,但做最壞的打算比事後懊悔要好。

「事實而已。」白玨安面對他的怒氣不為所動,甚至眉頭微微挑起,氣勢竟是完全沒輸下去。「之前就跟你說過了,我要結婚會自己找對象,不結婚你也不能逼我。」

「什麼逼不逼的,講話這麼難聽,我這是為你好!

「你要是為我好就不要管我!

「你們回來過節就是來氣我這個老人家嗎!

白玨安冷笑一聲,直接起身,飯也不吃了。

「你要這樣想我也不反對。」

「白玨安!

她留下了背影給剩下的三人,而白奐石怒氣沖沖地瞪著她離開的方向半晌,才拿起筷子繼續吃,楊寧妤則對白鈺安悄悄使了眼色,讓他去找妹妹。

總是這樣,而白奐石就像學不會教訓的孩子,每次碰壁每次還是要提,今天白鈺安算是幸運的才沒有被一起捲進去。

不出白鈺安所料,白玨安是回到了自己房間,房門微微敞開只因為他們家有不准鎖門的規定。白玨安躺在床上滑手機,看到哥哥走進來只抬眼瞄了瞄他,視線又移回手機。

白鈺安拉開書桌前的椅子坐下。「要提早回去嗎?

「換車票太麻煩了。」由白玨安迅速的回應來看,她大概已經想過這一層了。「而且連假期間也不一定換得到。忍忍吧。」她大大地嘆了一口氣。「他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放棄啊。」

「等我們結婚生孩子吧。」白鈺安仰頭,花白的天花板只有孤零零的吊燈和他大眼瞪小眼。「而且要生的是男生。」

「那還是我先放棄吧。」白玨安回答。「反正現在也經濟獨立了,不需要靠他們養。」

白鈺安淺淺地呼出一口氣,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他們幼時的情景。由於母親楊寧妤是和父親相親認識的,家裡也相對傳統,學歷不高、從沒有工作過,生孩子後更是。小時他們無法理解她似乎總是畏畏縮縮的,對白奐石馬首是瞻,無論他說出多不合理的話,把他們打得哇哇叫都不會干涉,長大後才明白:這是因為她真的什麼也做不了,「離婚」兩個字更是連說都說不出口,說不定想都沒想過。

只有自己能保護好自己,也只有徹底獨立於雙親,他們才有可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白奐石如此傳統,如果知道他喜歡男人,不知道會不會跟他斷絕往來?而那樣……會不會更簡單呢?

白鈺安想見珍。

沒有原因地,明明這一個多月努力壓抑著關於對方的事情,逃避去思考那一吻是什麼意思,不去思考自己可能的家世是否為真、又和珍在千絲萬縷緣分中到底本就存在著幾分,此時此刻卻從心底湧現無法抗拒的思念,「想見他」這樣的想法幾乎要將他吞沒,兇猛巨浪般的情感壓得他喘不過氣。

為什麼沒有發現,自己已經深陷如此境地?

「喂。」白玨安似乎感覺他有些不對勁,探頭闖入他的視野內。「你還好嗎?

一吸、一吐,白鈺安搖頭,慢慢閉上眼。

「沒事。」他握了握拳,緩緩放開。「突然想到有件事要做。」

 

 

 

白鈺安不記得連假後來是怎麼過的。後來兩天白玨安都是一大早就出門,只比楊寧妤要晚起,白奐石堵不到她,自然無法逼她去「吃飯」,她回來也不特別交代自己去哪,不過白鈺安大概猜得到。

大概因為他是男人,白奐石比較不敢那樣一直逼白鈺安,只要適當地忽略父親,白鈺安在家倒也能和兩老相安無事。

這次連假亦是,除了吃飯時間,白鈺安幾乎都是待在房間裡,用手機之外也開了桌電,隨意看了幾個影片後又查起了關於人魚的事情。

要老實說,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執著於人魚,或者為什麼要查早被他查到爛的東西,尤其他現在又認識真正的人魚,恐怕很多網路上流傳的資訊都與實際不符。

可能是他想以任何可能的形式,更加靠近、更加了解珍和他的世界。

白玨安和他感情向來好,察覺了他的不同卻不多加追問,何況她也早已知道白鈺安對人魚那莫名的堅持,儘管不能理解還是予以尊重。

就這樣,連假一轉眼就過去了。

搭車回程的路上白鈺安打開了電子信箱,看到幾封工作委託的信和廣告,需要先回的回完再把垃圾信件刪掉,霎時又沒事可做,白鈺安卻睡不著。

「欸哥。」坐他旁邊的白玨安拿出一邊的耳機,看她整路沒怎麼動白鈺安還以為她睡著了。「你是不是有對象啊?

心事一瞬間就被妹妹猜到了幾分讓他心情有些七上八下,隨著遊覽車前進起伏。「怎麼說?

白玨安聳肩。「直覺。」她露出狡獪的一笑,像是計謀得逞的老狐狸。「不過你這樣說,聽起來就像有。」

……算有吧。」白鈺安勘酌著用詞,無法確切定義他和珍的關係,然而心裡無法否認地已對人魚產生強烈的悸動,珍在他們離別前的那吻也讓他不由得產生「他應該也喜歡我吧」的猜想。

「你是不是臉紅了。」白玨安那語氣聽起來就是篤定所認為即是事實,白鈺安本想反駁,話到口中卻轉了個彎:「是又怎麼樣。」

白玨安聳肩,一邊唇角翹了起來。「不怎麼樣。」她看起來有些得意,讓白鈺安一個動念把手壓到她頭上,在白玨安發出抗議時才幸災樂禍地提醒她:「不要太大聲,有人在睡覺。」

他的發言理所當然招致白玨安的瞪視,但她也不想被周圍的其他乘客說嘴,只能無聲掙扎到成功擺脫白鈺安。

「隨便啦。」白玨安作勢要把耳機重新戴好,在塞入耳中前又看向白鈺安。

「你喜歡就好。」

白鈺安一愣,白玨安已經戴好了耳機,似乎不打算再多說什麼,令他也只能坐正了身姿,卻仍忍不住向妹妹多看一眼。

平常他們本來就會聯絡,分享找到的好餐廳或是千萬不要踩的地雷,心事總是點到為止,彼此並不過分涉入。

但需要時,他們都知道能倚靠對方。

 

 

 

連假結束後,白鈺安理所當然地──開始認真工作。

儘管心飛也似的想去見珍,現實卻是不容白鈺安那麼任性的,放假前他自然是把原本手上急的案子都處理好了,此時他要面對的是其他不趕的案子以及連假累積起來的信件。

身為在家工作好幾年的人,白鈺安算是習慣很好的,雖然不一定會按時吃飯,但至少三餐均衡,因為喜歡爬山所以也有固定運動。

要說自身缺點,大概是他不怎麼會交朋友。

儘管參加過幾次登山的商業團,也跟過其中認識的幾個山友的自組隊,但除了登山之外,他平常不太會跟山友出去,事實上應該說完全沒有過,以前學校的同學也多半沒有聯絡了,這樣說起來……他最好的朋友是自己的妹妹?

至於珍……珍是他的什麼呢?

拿著感壓筆的手一頓,好半晌才繼續動起來。

白鈺安……答不上來。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