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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伊】明天未必有以後

  有主要角色死亡(沒有具體描述死亡)

  篇名取自梁靜茹的<會呼吸的痛>

  有一天聽廣播偶然聽到這首歌就突然冒出了這樣的靈感

  部分靈感(關於鬼魂的部分)來自綠川幸老師的《螢火之森》

  非常推薦大家去看,我到現在依然飲恨沒有收到實體書




  ***




  在伊得離開的第四十九天,他毫無預警、無聲無息地再次出現在玖夜面前。




  木之區域常態性的魔力波動玖夜十分熟悉,哪種妖物的魔力嚐起來是什麼味道、什麼季節有什麼樣的變化他知之甚詳。

  伊得的魔力並不屬於這其中任何一種,在卡萊因生活得愈久也和眷屬們本來熟稔的休伊的魔力差異愈大,就像是伊得逐漸馴服了本不屬於自己的外物,內化成為自己的所有物。

  那是屬於伊得的獨特魔力,玖夜怎麼樣都不可能認錯。

  因此他開口第一句話便是:「小少爺以為戴那可笑的面具就能讓人認不出來嗎?」

  玖夜一個閃身,瞬間就來到了伊得面前,伸手要摘掉那狐樣面具時伊得卻喊出了聲:「不行!」

  玖夜不曾聽過伊得以這樣的口氣和他說話,手上不由得一頓,見伊得明顯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退後一步、舉起手緩緩卸下了面具。

  「我當然沒有那麼想。」露出來的,不是伊得最後的模樣,而是他們初次相遇不久、伊得還十分年輕時的樣貌。那份安撫中流露的幾分無奈過於熟悉,幾乎要讓人錯以為此刻正值時光月食,而玖夜是那不顧危險一馬當先跳入盤月湖的笨蛋,只為一睹思念之人一面。

  玖夜思忖之中伊得仍在解釋著,「本來我是沒辦法再見你們的,但是卡萊因神給了我一次機會。」伊得低頭,引導玖夜的目光順勢看去。早已發覺對方此刻渾身泛著微光,知道那是神的權能所致只更覺刺眼。

  「只是有一個條件。」伊得的語氣輕輕淡淡的,那是年輕時的他並沒有的沉穩。

  是屬於後來卡萊因斯特王國大魔法師的底氣。

  「如果被生人碰觸,就會消失。」




  伊得那腦袋瓜在想什麼,玖夜稍一思考就能猜透。

  換作其他眷屬,可能他一出現就會立刻撲上去,根本等不到伊得解釋什麼就會再次消失,然而他又做不到只是遠遠地看著,伊得從來都是不斷不斷地靠近,不論是有心還是無意。

  所以他找上了玖夜,除了見他之外,也是想說服玖夜將自己的妖氣染在他身上,只要伊得再另作打扮,就能像舊時那樣裝作是玖夜的僕從請求他帶著自己去其他地方走一趟。

  該說伊得溫柔,還是殘忍呢。

  「既然是我的僕僮,之前那番扮相可就行不通了。」當伊得改變衣著後,玖夜毫不留情地否決他。「小少爺不會還當自己是大魔法師吧?」

  那是以前玖夜曾給伊得搭配的服裝,一襲天藍與米白的右衽上衣衣襬左長右短,繫上的腰帶與伊得天生的髮色同色系,是他只在木之區域的森林穿過、除可爾凱爾和玖夜之外沒有其他眷屬看過的衣服。

  「當然不是。」伊得又再次戴上那面具,不過那語氣一聽就是不明白玖夜在說什麼。他沉吟片刻,身上的衣服稍稍變了個樣,天藍的地方變作優雅的鳶尾花紫,本來點綴其上的花紋變成一個個顏色更淺的狐尾花樣,腰帶的色澤更近似沉穩的暗金。

  「這樣如何?」

  玖夜慢慢的,慢慢的,將伊得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伊得則緩緩轉了一圈,讓他能把所有細節都看過。

  「勉強及格。」




  他們從玖夜的住處,步行前往崑西的住所。

  玖夜走在前頭,伊得在他後面亦步亦趨地跟著。

  以前他們兩個之間,極少無話可說。

  除了初次見面時印象不是很好,後來伊得總是能想到各種能和玖夜分享的話題,玖夜也總是變著法子整伊得,半片葉子的好感,長青得足以撐過無數個春夏秋冬。

  本來應該有更多的,但有一天伊得卻病倒了。

  倒下之後,病況從未好轉,甚至每下愈況。

  而且他自己似乎早已知曉會有這麼一天,對於醫生的宣告只有無可奈何的釋然。

  「伊得先生,現在放棄還為時過早了!」那時八雲還在他的床邊努力勸說,那位小城主和副團長也說了,或許還有什麼辦法是他們沒想到的,因為他是大魔法師,他的情況總與他人不同。

  但是玖夜觀察著伊得的眼神,已經知道對方要說的肯定不是所有人想聽的話。

  「正因為我是大魔法師,所以情況才跟別人不同。」

  油盡燈枯。

  他是這麼向他們解釋自己的狀況的。

  伊得並非在這個世界成長的孩子,初來此地時的種種事件,早已有意和無意間耗損了那時並不熟悉體內魔法的伊得,儘管後來運用起來已是駕輕就熟,可傷害已然造成,只是何時爆發的問題。

  事情的發生早已有所端倪,只是伊得藏得好,沒有人發覺。

  若不是突然病倒,玖夜甚至想過,伊得是不是本來打算留幾封信給他們,然後突然從他們面前消失。

  在最後的那些日子,有時玖夜寧可伊得不是清醒的。

  或許那樣能送他走得更乾脆。

  偏偏伊得已經不再是初識時的那個弱小的人類,知道眷屬們會傷心,便拼了命地保持清醒,盼著能多說上一句,能再多看一眼,甚至能在離開前再尋訪他們各自的住處,單獨和他們每個人相處。

  太單純,又太貪婪,一如所有人類那般。

  大魔法師的逝世自然不是小事,卡萊因王國為此弔喪一週,葬禮辦得隆而重之。所有的眷屬自然都出席了,所有的眷屬──就除了玖夜。

  「玖夜。」

  湖水上掀起一絲漣漪,是一陣風吹過的痕跡。倒映的天空不見半片白雲,如果此時在湖的中心,是不是就能看到湖底的景色?

  「怎麼了,小少爺不會是走不動了吧?」

  「這裡不是往崑西家的路吧?」

  「我有答應要帶小少爺去嗎?」

  湖畔少了平日裡前來飲水的動物們,連週遭的樹林都顯得過分安靜。玖夜旋身,與不願以真面目示人的伊得說:「我只說讓小少爺扮演我的僮僕,那麼無趣的事我有什麼理由非做不可?」

  「⋯⋯你沒有。」沉默了半晌,伊得似乎是認命地吐出話,然而話鋒又轉,往玖夜未曾設想的方向而去,「那玖夜能陪我在這裡坐坐嗎?」

  我有什麼理由非做不可?

  同樣的問句,此刻依然適用。

  只是。

  「真是有趣的提議。」玖夜勾起笑,逕自往伊得身旁坐下,近得全然不顧伊得先前的警告,對於伊得突然的僵硬更揚起嘴角:「那麼小少爺打算怎麼取悅我呢?」

  「⋯⋯哈哈,現在的我用不了很多以前的方法了呢。」似乎是接受了玖夜這樣的作為,伊得無奈地笑了笑,只是換來玖夜無情的嘲諷:「難道小少爺就那點能耐?」

  「你要這樣說的話⋯⋯不然,我來説一些有趣的事情。」

  一瞬間,他們恍若回到從前。伊得來拜訪他、或是玖夜想到去看看伊得時,伊得總會說出玖夜沒聽過的故事、秀給他看一些奇形怪狀的物品。玖夜總記著伊得說得眉飛色舞,柔和的棕眸閃亮,不時因為玖夜的不配合而皺著眉碎碎念,在玖夜興致缺缺時無奈的苦笑和十分好笑的自我安慰。

  「那小少爺來說,死後是個什麼樣的世界?」

  「你問我這個⋯⋯」

  伊得沉默了。

  「我其實還沒去,所以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世界。」

  玖夜眉頭一挑,直接出言諷刺:「小少爺不會是要說,你其實沒死?」話鋒轉厲,「再愚蠢也該有個限度,你是──」

  「我只是想來見你!」

  伊得打斷玖夜。喊出口後聳起的肩膀才慢慢放下,一邊取下面具,一邊轉向玖夜。

  「我只是想來見你。」

  伊得的自白在兩人之間迴盪,眼底的緊張和不易察覺的害怕,沒了礙事的面具便顯而易見。

  有時一切說到底其實十分單純,只是願不願說開而已。

  玖夜便是不願。

  「既然是特地來見我的,那只看不碰,小少爺真的甘心嗎?」

  聞言伊得微微瞠大了眼,嘴巴張開,卻什麼聲音都沒發出。欣賞了片刻,最終玖夜還是沒等他回神,傾身吻上。

  身旁的人明顯僵住,雙唇和頭部卻遵循著生前的記憶微調角度,但在能有更深入的機會前猛地退開,身軀的主人跌跌撞撞地起身,明明身為鬼魂已經沒有這樣笨拙的必要了。

  不過這樣的小少爺才是玖夜認知中可愛的他。

  「玖夜,你、你、你忘記──」

  「我什麼也沒忘喔,小少爺。」玖夜這才跟著慢條斯理地起身,迎上伊得不可置信的目光,「忘記的是小少爺自己吧?」

  伊得的眼神從困惑──迅速看向自己的軀體後又驀地抬頭──變成驚恐,促使玖夜伸手,拇指指腹抹過他眼下。

  「小少爺哭什麼呢?」

  豆大的淚珠聞言掉得更兇,爾後那張臉才皺了起來,那是玖夜從未看過的表情,好像連自己的心也跟著皺了起來。

  為什麼?

  伊得沒有問,使力抓住玖夜捧著他臉頰的手的手卻真真實實地傳達著聲嘶力竭的訊息。

  有時一切說到底其實十分單純,只是願不願說開而已。

  「那個世界已經沒有值得我等待一個又一個明天到來的東西了,所以我來到這個未知的世界,就是如此而已。」

  再一次傾身,這次伊得沒有再退開。緊抓著玖夜像是擔心他會突然消失不見,嘴裏無可避免地嚐到了鹹,微苦,來自伊得的顫抖也無比清晰。

  「玖夜⋯⋯你也哭了。」

  眨眼,淚珠如言滾落。玖夜卻勾起嘴角,以雙手拇指指腹蹭去對方落個沒完的淚水。

  「以哭泣來表達情緒這種人類才會喜歡做的事,偶一為之也不壞。不是小少爺說讓我多方體驗的嗎?」

  聞言伊得破涕為笑。儘管眼淚沒完全停下,那副傷心欲絕的表情至少是消失了。

  「是我說的。」

  「那麼小少爺也會為這句話負責吧?」

  微微一愣,這回倒是一下便想通了,唇邊綻出玖夜所熟悉的弧度。

  「如果你說的是我想的那樣⋯⋯當然,沒有問題!」

  「呵呵。」放開對方的臉,玖夜小退半步,已經牽住伊得的手就拉著對方往前。伊得絆了下,下一步已經重新站好,和玖夜並肩。

  「是不是你想的那樣,就讓小少爺自己來找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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