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想著要更新,每次想到都是半夜,不小心就拖了一個月......
總之這個故事現在有大綱了!希望可以幾回內完結ˊˇˋ
***
白鈺安沒想過,一個月後他會再次回到玉珠湖。
應該說他想過要回去,但畢竟時間是問題,他有工作也要顧慮到錢……但回過神時他已經來到湖畔,湖面隨風捲起淺淺水花。
然而這一次卻已經和上一次不同了。
有了明確的目標和更為精確的地理位置做參考,白鈺安這回在第二天中午前就到玉珠湖了,豔陽幾乎是當頭照下,讓他不得不完完全全躲到樹蔭下搭帳。
不過白鈺安才剛架好帳篷就聽到近處嘩啦嘩啦一陣,一抬頭就對上人魚的視線。
「呃!」白鈺安嚇了一跳,而人魚只是盯著他,鼻子以下的部分仍藏在水裡。白鈺安猶豫片刻才微微舉起手,「嗨?」
人魚眨了眨眼……從水裡伸出手指,也朝他動了動。
啊,聽得懂他說的話?白鈺安只能這麼解讀,思忖著對方也挺和善的,是不是常常和人類打交道呢?
語言能通令白鈺安打起了精神,紮營的東西暫時擱置一邊,全副心神都放到了眼前的人魚身上。
「我叫白鈺安,你呢?」見人魚沒有馬上回答,白鈺安又繼續說:「我常常登山,上次是第一次來這裡,覺得很漂亮就忍不住又來了,希望你不會介意?」
「我知道。」
白鈺安心頭一跳,沒想到人魚的聲音會是有些沙沙的,像是感冒未癒。
「你知道什麼?」
「你是,第一次來。」不知道是不是對方很久沒開口,語句有些斷斷續續的,似乎也對自己所用的詞不是很確定。白鈺安想走近一點,卻又擔心會把人魚嚇跑,只能暫時蹲在原地和對方交談。
人魚停頓須臾,又指著自己。「我是珍。」
「你好,珍。」有了名字白鈺安終於不需要只把對方在腦海裡稱作「人魚」,頓時更生親近感。看看時間也接近午飯,白鈺安便做出理所當然的邀約:
「要一起吃飯嗎?」
說一起吃飯,但珍無法離開水,白鈺安也不想被烤成人乾,因此兩人還是留在他們原先的位置,只是白鈺安把折疊椅拉出來坐了,珍也在短暫離開後拿著抓到的魚回來了。白鈺安本想提議幫牠烤了,但想想不知道會不會得罪珍便作罷。
「你一直都在這嗎?」白鈺安問道,泡麵恰好煮好了,帶來的少許葉菜和肉片為主食增添了不少香氣和營養價值。他還記得自己剛開始爬山時都不敢帶得太多,也不敢帶易碎易壞品;現在他知道自己的能耐,也知道什麼樣的行程適合帶什麼樣的食材和乾糧,也能配合著單人或組隊而有不同的變化。
珍先是點頭,又搖頭,白鈺安還沒問下去就見人魚張嘴,異於人類尖銳的一口牙輕易撕咬著手上的魚,鮮血滴滴答答地落在清澈的湖中,道道血痕彷彿外曝的血管在手臂上交錯流下。
一時看得呆了,猝不及防地與珍對上視線時白鈺安才趕緊低頭吃了幾口麵,臉上不由得有些熱。
或許他應該感到害怕或緊張,而或者可能是有一點的。但再次見到人魚、見到珍,白鈺安心中難掩興奮和好奇,他想問珍好多事情,只擔心對方會因此而不高興。
吞下口中食物,白鈺安才敢抬頭瞄向珍,卻見人魚已經把手上的食物吃完了,身上也不見任何剛剛的血跡。兩手撐著湖底的珍三分之二個身子都在水面上,鱗片覆蓋面積遠比白鈺安先前想像的多,陽光隨他小幅移動身軀四散,比那波光粼粼更燦爛。
白鈺安盡力提醒自己不要盯著看,才又沒做出失禮的事,動手又吃起了午餐。
「你不怕,我?」
珍咳了咳,在白鈺安側頭時人魚退回了水深處,只有眼睛從水面上露出來。那模樣有些可愛,白鈺安慢了幾秒才想到剛剛對方問了什麼。
「嗯……你沒有給我怕你的理由。」白鈺安想了片刻便給出答案。珍的牙齒是利了點,尾巴也看起來很強壯,可能隨便一拍就能把他拍成重傷,但就眼下兩人相處的情形,人魚並沒有顯露出想把他拍成餅的樣子。
儘管不知道怎麼樣的答案才算好答案,至少是讓珍滿意了,人魚在水中轉了幾圈,倒是讓白鈺安想起了另一個問題。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他微微提起了嗓子問,確定珍有在聽、也沒有拒絕後才繼續。「上次你唱的那首歌……」
珍細長的雙眼微瞠,游得離岸邊更近了。還不到要上岸的程度,但白鈺安已經能看見對方身後又長又結實的魚尾了。「你有聽到?」對喔,白鈺安一直只想著歌詞和歌,完全忘記了他是在什麼樣奇特的境況下聽到的。
「對?」都被他自己捅出來了,那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此時才後知後覺地緊張的白鈺安直盯著珍,就怕人魚聽了會不開心。
然而珍的反應卻是完完全全的驚訝,說不悅是看不出來,嘴巴一張一闔卻沒有聲音出來。
「抱歉,我不該聽到的嗎?」他記得自己是作夢夢到的,人有可能闖進別人的夢嗎?白鈺安想說不可能,但既然人魚是確定存在的,那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
「不……」珍喃喃著搖頭,似乎陷入了深思。白鈺安還是擔心自己可能說錯話,飯吃完了便把東西收拾收拾,絞盡腦汁地想有沒有什麼安全的話題可以聊。
「你可以,靠近一點嗎?」
白鈺安轉頭,心底訝異不已卻還是點頭,走過去。稍微近一些,珍雙頰上的鱗片更加搶眼,從有些半透明到淺藍、潛入他的髮鬢,和他午夜藍的尾鰭相呼應。在他的頸側有對稱的細長線條,白鈺安猜測是他的鰓。
他沒想到自己一走近,珍一隻手迅雷不及掩耳地伸出,一把拉起了白鈺安的上衣。
「哇!你你你、你幹嘛?」白鈺安驚得有些語無倫次,熱度瞬間襲上他的臉龐,兩隻手急急忙忙把上衣壓下去,然而動作太大、珍也沒有完全鬆手,作用力與反作用力之下他往後一仰,一跤跌在岩岸上。
珍沒有立刻回答,掀起他的上衣後見白鈺安退後,伸出的手一時半刻沒有放下。他還是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給了白鈺安一點平復情緒的機會,但還是不知道人魚為什麼會突然掀他衣服。
然而珍似乎沒有要給他什麼答案。反正也沒有受傷,白鈺安到了這個距離,忍不住觀察起對方。剛剛白鈺安注意到了珍臉上的鱗片,近看卻發現鱗片覆蓋的區域比那更廣,包含珍的側腹和手臂外側也被大約指甲大的深天藍鱗片保護,陽光從上頭反射的光令他不禁瞇起了雙眼。
「要摸嗎?」珍把一直沒有完全放下的手伸向白鈺安,後者已經被太陽曬得有些熱的臉更加炙燙,居然看得入神到沒發現鱗片的主人已經發現了。
「可以嗎?」白鈺安視線往上,冷不防撞進一對深潭般的雙眼把他牢牢釘在原地,只能看著珍慢慢靠近,再次把手伸到他眼前。
觸感比他想像中的軟,十分滑順,順著一片一片無縫相接的鱗片拂過手指,激起白鈺安難以形容的滿足感。
他不由得再次看向珍,想確定沒有讓對方不舒服,卻在瞧見人魚盯著他的眼神時反射性地低頭,辨別不出身體的溫熱是太陽曬的還是其他原因。
那視線太過專注、莫名地讓人覺得炙熱,白鈺安完全無法直視,也不敢揣測對方為什麼會這樣看著他。
應該是錯覺吧?
就這樣,白鈺安漸漸和珍熟了起來。
由於地理位置上的限制,他們不能常常見面,每次見面也頂多一兩天,但白鈺安為此推掉了其他山友的邀約,少了不少開銷多了一些自己的時間,也因此只要天氣好就有辦法一個月跑上一趟,熟悉了路徑、上網比對一些資料後,白鈺安也成功找到更好的走法,也不用花那麼多時間在路上。
而珍也習慣在他來時提供他幾條魚當糧食,所以這方面的費用和負重也可以省上一點。
「你常常和來這裡的人類交流嗎?」可能是第五次來到玉珠湖時白鈺安忍不住問他。雖然隱隱覺得珍對待自己的方式是特別的,然而他並不熟悉人魚的文化或民族性,想到或許珍只是比較友善,心裡還是感到有些……煩悶。
珍搖頭,尾鰭在水中擺動畫出了淺淺漣漪。「只有你。」
不知為何他的語氣讓白鈺安臉上一熱,不由得看向其他地方,腳下碎石被他踩得嚓嚓響。頭兩次來的時候他沒有時間和心神去好好環湖,不過要和珍聊天勢必要靠近湖一點,而白鈺安一開始來這本來就想好好看湖周圍的環境,兩人便以一種另類的「散步」法遊湖。
一旦開始走,白鈺安就發現來這裡除了他應該很久沒有其他人來過。跟經驗無關,凡人類到過之處必留下痕跡,但他怎麼看這附近都沒有飛禽走獸之外的遺留物,問珍他也表示除了他之外也很久沒有人類到訪了。
在繞過一棵巨大的檜木時,他聽到珍也提出問題:「你有常常交流的人類嗎?」
應該是經常和白鈺安對話的關係,珍現在說話也比一開始要順,詞彙量也變多了,聲音沙啞珍解釋那是因為他們人魚的聲音在水中和空氣中聽起來不同。不過白鈺安還是很難從對方的語氣判斷出他的情緒,是單純好奇還是有些其他什麼,他不敢多加猜測,只能從字面上去解讀。
「我之前有跟你提過我家只有四個人,不過我爸媽沒怎麼聯絡,但是我會跟我妹出去吃飯。」說到妹妹白玨安,白鈺安忍不住微微揚起嘴角。他們倆人都是所謂的戶外咖,但白鈺安比較常跑山裡,白玨安則喜歡往海邊跑,因此理所當然地在登山相關知識和技巧上白鈺安是勝的,但要說到水性和各種海洋方面的知識白玨安比他厲害太多太多了。
白玉安出神了片刻才搖頭,發覺自己停下腳步後面邁開步伐,而水中的珍也耐心地配合著他的速度緩緩游動。
「我有一兩個還有在聯絡的大學同學,跟幾個之前常常一起登山的朋友,但大概就這樣。」白鈺安看看珍,到嘴邊的話被他硬生生吞回去了。
你有其他人魚朋友嗎?玉珠湖再大,白鈺安也很懷疑能容得下幾條人魚共存,而如果人魚如同故事中那樣在海中有自己的王國,珍會想告訴自己嗎?而那樣的話,珍又是怎麼會在這裡呢?
自從第一次問過關於歌的事情,白鈺安就沒敢再問了。他想那可能是人魚間特別隱密、不與外人相談的東西,儘管仍然好奇,出於尊重珍和人魚他還是沒有再提。
白鈺安卻沒料到,他自己不提,珍倒是主動把話題撿回來了。
「那天那首歌。」
珍只有頭部露出水面,眼睛因為刺眼陽光而瞇起。淺綠的髮絲部分浸於水中在他身後散開,背部的鱗片隱隱散光。「那是我母親教我的。」
珍說著,隨口又唱了幾句,和白鈺安記憶中相差無幾。而這次知道了歌詞是什麼,他很輕易就能聽出珍唱的是哪幾句,心底忍不住有些開心。
「不過你的母親怎麼會唱這首歌?」珍開了頭,白鈺安想自己多問幾句應該也還好,珍也如他所希望地給了他解答。
「曲是她自己編的,詞是她遇到的詩人寫的。」
腳步驟停,白鈺安詫異地看向珍,而對方也正定定地望著他。
「你母親遇到的詩人?」白鈺安一張嘴都闔不上了,腦中想到的只有一個可能性。
但如果是那樣,人魚的壽命該有幾歲?
而他眼前看上去和他年紀相仿的珍,實際年齡又是多少?
珍無視於他的驚詫,以他獨特的沙啞聲線繼續說著,在湖中微幅浮沉。
「是叫白居易的男人。」
「等等。」白鈺安覺得自己需要幾秒思考。珍的母親認識白居易?白居易是唐朝的詩人,是一千多年前的人物了,這樣說的話那珍的母親也……
「所以你的母親是詩中的琵琶女?」白鈺安還是想確認,因為再怎麼聽都太神奇了,即便知道不該用人類的標準去看待其他物種,知道人魚可能可以活上千年還是有點令人難以相信。
「對。」
問人魚的年紀會很失禮嗎?應該會吧?問人家平均壽命好像也很奇怪,所以應該也不能問。對於從天上降下,不對,是從水中冒出的資訊突然無所適從的白鈺安腦子一團亂地想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開始往前走了,等他回過神時已經又回到營地前,而珍依然是在那不遠處隨著他,看著他。
珍知道嗎?
從他的肢體語言和他的語氣,白鈺安都無法判斷,珍的表情和過去也沒有任何不同。冰涼淌著水的手掌觸到臉頰時白玉安猛地一抖,渾然不覺自己是何時走到了湖邊,與珍的距離極近極近。
然後突然,那張臉靠近──近得白鈺安嚐到了湖水稍鹹的鹽味。
珍的下一句話,全數落在他的唇上。
「或許我們比你想得更有緣。」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